第147章 容三爷流放西北_江陵容氏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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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7章 容三爷流放西北

  !--go--容老爷从外边走了进来,身边跟着嘉懋嘉荣和嘉瑞。

  因着嘉荣今年已经有十五岁了,自然只能住到外院去,嘉瑞年纪虽不到,可他天生喜欢黏着嘉荣,见嘉荣要搬出去住,拉着嘉荣的衣裳只是不放手,容老爷见了欢喜:“真是兄弟情深,嘉瑞也搬去外院罢,和嘉荣住一个院子便是。”

  今日一早,因着怕几个孙子忘记了新婶娘要来敬茶认亲,所以容老爷亲自去了外院将几人喊了过来,怕他们睡过头忘记了时辰。等着走进主院的时候,发现内院里的人都到齐了,便连容夫人都由夫人婆子搀扶了坐在主座椅子上边。

  容老爷落座没多久,就听外边有脚步声,不一会,就见两个丫鬟搀扶了一位娇滴滴的美人儿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婆子。

  这便是新来的三少奶奶了,众人皆往贾娴玟的身上望了过去,就见她穿着一套正红的衣裳,但明显能看出不是嫁衣,梳着一个堕马髻,发间插着一支赤金镶红宝石簪子,一张瓜子脸儿,眼睛不大,但看着让人觉得舒服,很是有神采,鼻子小小,下边的嘴巴也是小小。她没有搽脂抹粉,整个人看上去很是素淡,似乎伸出手抹一把,脸上的五官都会被抹去一般。

  “媳妇见过公公婆婆。”贾娴玟走到前边,丫鬟赶紧送上了一个蒲团,她跪倒在地磕了一个头:“公公婆婆万福金安。”

  容老爷赶紧吩咐丫鬟将贾娴玟搀扶了起来:“先别忙着磕头,等会敬茶的时候再磕头行礼罢!老三呢,他怎么没有跟你一起过来?”望了望大堂门口,见不到半个人影儿,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容夫人见着媳妇看起来温婉贤良,心中也是欢喜:“先在旁边坐着,等老三过来一道敬茶。”

  贾娴玟却没有往旁边走,只是站在那里笑吟吟的说了一句:“公公,婆婆,三爷现儿还歇在通房屋子里边没起身呢,要不要打发个人去将他喊起来?媳妇若是去喊他,怕他以为我拈酸吃醋,还是你们去人喊他会好些。”

  容老爷听了这话吃了一惊,老三媳妇这话里有话,难道老三昨晚并未与她圆房?可是一想着老三拿不举的暗疾,心里头自以为了解,恐怕是老三不想让她知道自己不举,所以才避到通房屋子里头罢。想到此处他放软了声音,吩咐沈妈妈去将容三爷喊到大堂来:“快去将三爷喊过来,可别误了时辰!”

  贾娴玟见公公听了这话竟然不生气,心里纳闷,这话是她故意这般说的,为的是让容家知道他们家那位爷是多么的荒淫无耻,新婚之夜竟然和通房歇在了一处。她拿了这话是想试试容家究竟是什么态度,自己也好知道将来闹和离会不会太为难。再说这事儿抖出来,也只是想让大堂上的人到时候给她做个作证,和离的时候这可是把柄。

  可现儿见着大堂里个个都坐得安如泰山,没有一个脸上露出惊奇耳朵神色,贾娴玟倒有些拿不准了,莫非这侯府的人便是不同一般,都练就了“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本领?怎么听了自己的话,一个个都没有半点反应。

  大堂一时间气氛微妙了起来,贾娴玟呆呆的站在那里,旁边坐着的人也没有一个人说话,沉默慢慢的在大堂里蔓延开来,直到容三爷跟着沈妈妈歪歪斜斜的走了进来,还眯着眼睛打着呵欠。

  “孽子,今日该在辰时过来敬茶,莫非你的记性都给狗吃了不成?”容老爷见了容三爷这副模样,便气不打一处来,指着容三爷的鼻子便开骂起来,旁边容夫人见了心里着急,连忙颤巍巍的伸出手拉住容老爷的衣袖:“老爷,到敬茶的时候了。”

  容老爷望了望站在一旁的贾娴玟,这才强压住心中的火气:“开始罢。”

  小霜端来了一个茶盘,上边放这两个茶盏:“三少奶奶,请。”

  容三爷瞟了贾娴玟一眼,只觉她面色苍白,还不如杏花红红白白的一张脸,他心里不免有几分鄙夷,长成这模样还以为自己是天仙不成?竟然还拿刀子逼自己不要过去动她,自己对他才真真是了无兴趣。贾娴玟端了一盏茶,与容三爷一道跪在容老爷和容夫人面前,将茶盏举得高过头顶:“媳妇敬公公茶。”

  容老爷接过茶盏,喝了一口,笑着对贾娴玟道:“以后与老三可要互相扶持,好好的过日子才行。”一边说着,一边摸出了一个早就准备好的手钏放在茶盘里边。容夫人喝过茶以后也给了一只珠钗。

  贾娴玟瞥了一眼那茶盘里的首饰,见那成色还不错,可也不是什么珍品,心里不免有些失望,这侯府里边怎么连像样些的东西都没有?这种档次低的手钏珠钗,在杭州的时候自己也不是没见过。

  接着又给容大爷和容二爷两家见了礼,两妯娌心气相通一般,都是给了个荷包,里边放了一张银票,那两只荷包躺在茶盘上边,格外打眼,上边的刺绣十分精致。贾娴玟见着心里有几分不踏实,公公婆婆只给了寻常首饰,也不知道妯娌们给的荷包里能包多少银钱。

  管事妈妈又引着贾娴玟见了几位少爷小姐,贾娴玟的贴身妈妈赶紧将早已准备好的荷包发给了夏华秋华他们,嘉徵攥着荷包笑得眉眼都挤在了一处,还没出大堂便将荷包儿打开,看了看里边盛着一个银锞子,拿出来看了看,嘟起了小嘴:“还比不上我生辰的那日四姐姐给我的银锞子那么大。”

  众人听了皆往嘉徵那边看过去,就见他手中拿着的银锞子不过二两大小,心里啧啧称奇,这位贾府小姐是嫁来做填房的,可第一次见自己的继子继女们,竟然只打发一个二两的银锞子,实在也忒小气了些。

  贾娴玟见众人皆看着嘉徵手里的银锞子,昂着头站在那里道:“若是从小便让少爷小姐们使漫惯了银子,长大以后自然不知道银子的金贵,娴玟这才特地装了个小银锞子,我想公公婆婆不会有别的想法罢?”

  容大奶奶笑嘻嘻的站了起来走到贾娴玟身边,拉住了她的手上下打量了一番:“玟娘可真是贤惠,刚进门就想着要如何教好这些继子继女了。”

  贾娴玟被容大奶奶的话弄得有些糊涂,站在那里看着面前这位大少奶奶,见她约莫三十五六岁年纪,穿着一身石榴红的衣裳,艳艳似火,比自己身上这正红衣裳看起来仿佛更鲜艳些,心里不免酸溜溜了一把,今日是她来敬茶的日子,这位大少奶奶还穿这颜色的衣裳,那不明摆着是故意而为之?

  “只是咱们做媳妇的,做得再好也比不过婆婆,咱们总得要向婆婆学着贤惠才是。”容大奶奶放下贾娴玟的手走到了大堂中央,朝容夫人行了一礼:“婆婆这些年对媳妇言传身教,媳妇却很多地方没有学到家,现儿想着都心里有些惭愧。”

  容夫人听容大奶奶忽然如此赞她,实在惊诧,这大媳妇素来和自己不对盘,今日竟如此盛赞自己,莫非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不成?只是好听的话儿谁都愿意听,容夫人不由得眉开眼笑的望着容大奶奶,扯了扯嘴角。

  “扑通”一声,容大奶奶跪倒在了蒲团上,看得大堂上的人都瞪大了眼睛。容大奶奶回头拿眼睛瞪住容二奶奶,朝她眨了眨,容二奶奶见她那模样,心里知道她要说那件事儿。本来不想起身,可她素来便跟在容大奶奶身后走,现在容大奶奶扭头望着自己,便是不出去声援她,人家照样认为她与容大奶奶是一起的,所以不如卖个好罢!容二奶奶慢吞吞的站了起来走到了容大奶奶身边,跪倒了下来。

  容老爷见两个媳妇跪在面前,不由得十分奇怪:“老大媳妇,老二媳妇,你们要说什么?”

  容大奶奶抬头道:“婆婆素来便教我与綾娘要贤惠大度,要温柔体贴,那会子我嫁进容府还没多久,婆婆便给流朱阁送了两个通房丫头,说是是身子不爽利的时候要服侍夫君的。”容二奶奶在旁边点着头,细声细气道:“可不是这样,我有了身子时,婆婆也给锦绣园送了两个通房过来。”

  “既然婆婆率先垂范,做媳妇的自然要紧跟着婆婆来。古来都尊崇百事孝为先,婆婆自去年起卧病在床,没法子照顾公公,媳妇心里想着,自然该要给公公房里添个人才是,否则寒夜里连个热脚的都没有,公公怎么能睡得安稳?”

  容大奶奶话音刚落,就听着“啪”的一声,大家抬眼一看,容夫人将方才贾娴玟敬的茶砸在了桌子上边,茶盏盖子没有放稳,骨碌碌的滚了下来摔在了地上,顿时摔得粉碎,地上全是细小的瓷粉儿。

  容夫人素来小气,今日竟成功的砸掉了一个茶盏盖子,看起来着实是被气着了。容大爷赶紧走上前去拉住容大奶奶:“曼娘,你在说什么呢,还不快些起来,看把母亲气成什么样子?”

  “母亲怎么会生气?母亲是在欢喜,这么多年,我和綾娘总算是开窍了,知道跟着她有样学样了。”容大奶奶被容大爷拉了起来,站在容夫人面前,笑眯眯的朝容夫人行了一礼:“那时候母亲可是这么教我的,言传身教,媳妇可不能不学。”

  容二奶奶也被容二爷扯着站了起来,两人并肩站在了容大奶奶身后。容二爷倒是没有说话,当年容夫人塞通房到锦绣园的时候他还曾经与她置过气,为了那见事情母子俩好几个月都没有说话。现在听到容大奶奶旧事重提,虽说不大赞成给父亲弄通房这事情,可却也没有吱声。

  容夫人见两个儿子虽然都将媳妇弄了起来,可在这事上却没有一个说话的,心中气恼不已,望向了容老爷道:“老爷,你说说看,你究竟想不想要在屋子里放个人?”

  第二百七十八章容夫人旧病复发

  “婆婆,你不是教我们要贤惠大度吗?这样问公公,公公又怎么会答应?”容大奶奶望着容夫人笑得格外温柔:“我可还记得当年婆婆与我说的那些话呢,心里头真是对婆婆敬重万分。”

  提出给容老爷房里放个人,其实容大奶奶只是想让容夫人心里添堵,好好的将当年受的那口闷气吐了出来。这事情肯定是不能成的,即算是容老爷房里要添个人,也只能是容老爷自己看中了,指了名儿让丫鬟去服侍,再怎么着也没有儿媳妇给公公添房里人的道理,即便是她现在管着容府的内务。

  见容老爷沉默不语,容夫人的一张脸都有些扭曲,莫非他心里头还真有这想法不成?正准备再问一句,容夫人身边走出了一个人,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夫人,老爷这一年过得甚是辛苦,只是他体恤你才不愿意说。小霜敬重老爷对夫人的一片深情,愿意代替夫人去好好服侍老爷。”

  这一变故让大堂里众人都吃了一惊,容大奶奶更是唬了一跳,她原本提这件事情只是想给容夫人添堵,可没想着竟然还有个丫鬟自己站出来说想要去做通房,别人定会以为是她指使的罢?聪明如她,一时间也只能呆呆的站在那里,看着小霜那坚定的神色。

  秋华倒没有很觉得惊奇,内室里闻到的那种脂粉香味早就让她有所触动,看来容夫人屋子里的丫鬟早就有些不安心的了。以前跟着容夫人还能神气活现,在园子里地位比旁的丫鬟要高些,可现在容夫人等于成了半个废人,她们每日都只能围着容夫人转,除了容大奶奶每月给她们多添了半两银子的月例,其余可没得一点实惠。现儿有了这样一个机会,心眼活的自然想要去争取。

  “小霜,你这是在做什么?还不赶快站起来!”容老爷见大家都在望向小霜和他,与此同时有一种脂粉味道在他鼻子下不住的打着转儿,实在是觉得尴尬,莫非大家以为他与小霜早就有来往了不成?

  “老爷,小霜是心甘情愿的。”小霜站了起来昂头看着容老爷,脸上没有一点羞愧:“并不是大家想的那样,是大少奶奶指使我来说这样的话,这真是小霜自己的想法,只是今日见大少奶奶提了给老爷房里添人的事,小霜觉得该将自己心里的话说出来。我服侍夫人也有十来年了,自从七岁到容府,我便在主院里没去过别的地方,老爷一直是我心中最敬重的的人,现儿夫人病成这样,没有人能好好照顾老爷,小霜看着心里也难受……”

  小霜的话还没说完,沈妈妈便惊呼了起来:“夫人,你怎么了?”大家听了这声惊呼,赶紧往容夫人那边望去,就见她已经瘫倒在沈妈妈怀里,一双眼睛闭得紧紧,嘴角流出了一丝白亮亮的涎水。

  众人赶紧上前七手八脚的将容夫人抬到内室里,准备的药正好还凉在一旁,沈妈妈赶紧撬开容夫人的嘴一点点灌了下去,这边又打发人去请大夫,大堂里边乱糟糟的一团,谁也没有去管那穿着正红衣裳的贾娴玟。

  “这长宁侯府还真真是奇怪,媳妇敢和婆婆斗,贴身丫鬟自己跑出来说想做老爷的房里人,看来我过几日提出和离,也定然没有人会反对。”贾娴玟一边慢慢儿走着,一边心里头不住的在想着这事。从杭州出发前,她便让圆妈妈去带了个信儿给王右洐,与他约好,不管他今年秋闱考得如何,放榜以后便来京城见面,所以她得赶着在秋闱之前和离出府,拿着陪嫁银子在京城找一处宅子等着王右洐。

  容大奶奶站在门边上,看着内侍里乱哄哄的一片,心里有些不安,自己一时没忍住想给容夫人添堵,没想着捅了这么大一个漏子。容二奶奶也咬着嘴唇站在那里,偷眼望着床上躺着的容夫人,希望她快些醒过来。

  “夫人,夫人!”沈妈妈惊喜的声音让容大奶奶和容二奶奶两人心神安定了些,挪了挪脚,悄悄靠近了床边,见容夫人的眼睛已经睁开,可嘴角却歪到了一旁,伸出来的手抖得更厉害了些。容老爷一把握住了她的手:“你别着急,有什么话慢慢说。”

  容夫人使劲睁了睁眼睛,脑袋往旁边偏了偏,容老爷看得心里酸了酸,连连点头:“你放心罢,我不会添房里人。”

  容夫人吃力的将嘴角扯了扯,发出了含混的声音,众人听了好半天才听明白,似乎容夫人是在说:“老爷,我相信你。”

  容大爷和容二爷见母亲还能说话,心里总算又舒服了些,虽然自小母亲是更宠爱三弟一些,可毕竟怎么样都是自己的母亲,若是自己的媳妇将母亲气死了,他们两人肯定也会跟着背上个不孝的罪名。若是被有心的人捅到御史那里去,若是皇上不讲情面,照着规矩来,少不得会被安个罪名,头上这乌纱帽说不定保不住了。

  两人在床前端水送帕子忙活了一会,见大夫走了进来这才让开地方。容大爷走到容大奶奶身边,严厉的瞪了她一眼:“你是准备向你女婿学了不是?怎么越活越回去了?”

  容大奶奶没有出声,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听着容大爷略带埋怨的声音,心头的惊慌依旧没有散去,今日自己究竟是怎么了,为什么便抽风般一定想让婆婆不舒服?这么多年都忍下来了,未必就不能忍这一刻?亏得自己还要春华去劝许允袆不要意气用事,自己为何就这般鲁莽了起来。

  大夫给容夫人诊过脉以后,眉头皱了起来,忧心忡忡的对容老爷道:“长宁侯,尊夫人这病可再也受不了刺激,你要不是将她送到别院或者田庄里去静养一段时间,别让她太操心了,否则这病真好不了呐。”

  容老爷听了连连点头:“多谢大夫指点。”心里边盘算开了,等过几日自己休沐的时候便亲自送了夫人去城西田庄静养些时候,这府里头委实有些吵闹。“好好伺候着夫人,派个人去田庄说下,让他们收拾出一间屋子来,夫人要搬去静养一段时期。”

  老大夫看着一屋子人,皱了皱眉头:“这房间里需得保持通风透气,你们都站这么多人在这里,很不利于老夫人休养身子,赶紧出去些人罢。”

  听着大夫如此吩咐,容大爷和容二爷带了自己的媳妇走了出去,跨出房门,便见小霜跪在那里,泪水将地都打湿了一大块。容大爷冷冷的说了一句:“你起来罢。”

  小霜怯生生的站了起来,低头站在那里不住的抽泣:“我对不住夫人,她对我一直很好,可我也是真心敬重老爷……”

  “别再说了。”容大爷暴怒的吼了一声:“你先自己回屋子里去,听候发落罢。”

  小霜抬起脸望了容大爷一下,脸上有一种说不出的古怪神情,垂手应了一句,拖着一双腿慢慢的朝后边那进屋子走了过去,她的背影看上去很是消瘦,慢慢的被那回廊的一片暗色给吞噬。

  回到流朱阁,容大爷和容大奶奶置气,一个晚上没有与她说一句话,这可是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出现这样的情况。容大奶奶知道自己做错了事儿,心里不免有些发慌,死命抱住容大爷的胳膊,一个晚上都没有放手,今日早晨起来,容大爷总算是开口和她说了一句话:“放手。”

  容大奶奶将脸贴了过去:“夫君,你再和我说句话儿我便放手。”

  容大爷板起脸看了看容大奶奶:“曼娘,以后做事情要多考虑些,别再糊涂犯浑了!”

  容大奶奶见容大爷总算是开口说话了,心里才一块石头落了地,将手松开:“夫君快些起来,要去府衙应卯了。”

  容大爷披了衣裳朝外边喊了句,丫鬟赶紧端着水送了进来,容大爷净了面,转头看着容大奶奶用手支着脸在看他,黑亮的头发如一幅缎子般披在肩头,一双吊梢眼在暖黄的灯罩下显得格外楚楚可怜,不由得心中一动,走过去捏了她的肩膀往薄被里边推:“赶紧去歇息,小心着凉了,现儿才四月,你以为就到盛夏了不成!”

  容大奶奶这才安了心,笑吟吟的瞧着容大爷跨出房门,眯着眼睛歇了一会,天色又亮了些,赶紧起身去主院给婆婆请安,走到半路上见着容二奶奶,瞧着她精神头儿十足,有些奇怪,拉了拉她的衣袖:“你这是怎么了?昨日二弟没有说道你?”

  容二奶奶的小圆盘脸上漾出了一丝笑容来:“他可没有说道我,相反昨晚他还赞了我一回,说我替他出气了呢!”走在容大奶奶身边,容二奶奶显得步履轻松:“我们家二爷说,他比不得大哥,是要为侯府挑门户的,可怎么着也该比三弟强,可偏偏母亲就是把三弟当宝贝捧在手心里!”

  “你倒是得了好。”容大奶奶撇了撇嘴,拉了容二奶奶就往前边赶:“我却是遭罪了,一个晚上提心吊胆都没有睡着觉!”

  “我昨日在大堂便拉着你了,是谁那时候头脑发热,一定要雄赳赳的去逞英雄的?还拉上了我!”容二奶奶赶了上来,吃吃一笑:“你可真真聪明一世糊涂一时,若是婆婆有个三长两短,咱们可都吃不了兜着走!”

  容大奶奶摇了摇头:“我怎么知道她现儿这么受不得话了!以前那时候,婆婆身子健旺,简直能打得死老虎!都只有给咱们受气的份儿,哪有被咱们气着的?”

  “往昔与今日,那可大大不同了。”容二奶奶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两妯娌放慢了脚步望着旁边的小径,有几个人慢慢朝着这边走了过来。其中一个穿着浅红色的衣裳,身材窈窕,面容清秀,正是昨日敬过茶的新妇贾娴玟。

  “她这是不想和咱们一道。”容大奶奶见着那贾娴玟的步子极慢,仿佛在赏花似的,转过头去哼了一声,大步朝前边走了去:“咱们未免还稀罕等着她不成?走罢,早些去主院请了安,也算是完了一桩事儿。”

  刚刚走到主院门口,那翠花嫂子便欢喜的迎了上来:“大少奶奶总算是来了!夫人房里的小霜昨晚上吊想要自尽,只是踢椅子的时候声响大,旁边住着的小喜正好还没歇息,听到动静便过去看,将她救了下来。”

  容大奶奶听了心里一惊,这小霜怎么就这般想不通,现在府里有谁说了想要她的命不成?转念想了想,容大奶奶冷冷一笑:“她莫非是铁了心想做通房?上吊还弄出那么大的声响来,分明是不想死,这是以退为进要挟着咱们容家呢。”算起来小霜这丫头至少也该朝二十三岁上边走,和她一道来容府的丫鬟早就嫁人生子,唯独有她没有提半句要求,看起来该是早对公公有些小心思了。

  容二奶奶抿了抿嘴角:“大嫂,咱们昨儿竟是被她捡了做个进身的梯子!”这事儿可真麻烦,没完没了的,还扯出个上吊的丫鬟来了。

  第二百七十九章

  站在大堂门口侧耳倾听,主院里边无声无息,死一般的沉静,若不是此时远处传来轻轻的脚步声,谁都会以为里边的人都还在沉睡中。

  “夫人还没起床?”容大奶奶望了望站在门口的沈妈妈,见她一脸倦容,心里也有些过意不去。昨日一时兴起想给容夫人添堵,没想着闹成这样子,就连下人们也跟着受罪。

  “是,还在睡呢。”沈妈妈垂手站在那里,恭恭敬敬的回答,这长宁侯府的大权已经落在了大少奶奶手里,再也轮不着她在夫人身边站着,趾高气扬的看着府里的丫鬟婆子了。“大少奶奶,小霜昨晚出了事儿,要不要过去处置下她?”

  容大奶奶点了点头:“带我过去。”

  小霜住在主院后边那进屋子,一般是两人或三人住一间,但小霜因着得容夫人喜欢,与沈妈妈都是单独住一间。走到小霜的屋子门口,就听着里边有低低的抽泣声,还有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在说着劝慰的话儿:“小霜姐姐,你就别这么想不开了,昨日的事儿,主子们谁都没有说话,你何必一定要去寻了死路?”

  沈妈妈一把将门推开,抬腿就跨了进去:“大少奶奶二少奶奶过来了。”

  屋子里边摆设很简单,一张床,一张桌子,几条凳子,还有一口箱子。床上坐着小霜,才短短的一日,她的脸颊仿佛便失去了红润,有些干枯的灰黄,头发乱蓬蓬的,盖住了她的眉毛,稀稀疏疏的刘海下露出了一双死鱼一般的眼睛。

  坐在床头的是才升了二等丫鬟不久的小喜,见主子们进来,赶紧起来行礼,垂手站在一边。

  “小霜,你上吊寻死是想给长宁侯府安个虐待下人的罪名不成?”容大奶奶瞥了一眼坐在那里的小霜,厉声喝道:“将这个不省事的丫头给我从床上揪下来!”

  小霜的身子抖了一抖,不等沈妈妈和小喜上前,自己滚下床来跪在了容大奶奶身边,一把抱住了容大奶奶的腿,眼泪珠子簌簌的落了下来:“大少奶奶,是小霜一时糊涂,没有想得开,绝非是想要败坏长宁侯府的名声!大少奶奶,小霜昨日所说全是真心话,搁在心里头也有好几年了,小霜知道这些话说出口来定然落不了个好,下场,所以一直不敢说。但是大少奶奶昨日的提议确实合情合理,小霜听着动了心,这才斗胆将那些说了出来,没成想将夫人气成那样,小霜没脸再活下去了。”说到后头,小霜已经是哭得泣不成声,抽抽噎噎在那里,嗓子已经是哑了。

  听了这番话,容大奶奶心里一阵不舒服,小霜怎么还在这里胡搅蛮缠的,竟然还将自己又扯了进来,两条眉毛不由得拧在了一处:“小霜,我给你两条路,要么自己到府里的下人里边挑一个,我替你们办了亲事,要么给你个赎身的机会,出了长宁侯府便不要再回来了。你选哪条路,自己看着办罢。”

  小霜瘫倒在了地上,愣愣的看着容大奶奶:“大少奶奶,能不能让我继续留在主院?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痴心妄想!”昨日这事估计有好事的婆子会传出去,府上的下人谁会真心想娶她?赎身出府该如何生活?京城这么大,放眼望去茫茫一片,不如到府里头呆着日子好过些。

  “谁会信你这些话?”容大奶奶板起脸来:“到时候你一个想不通,又寻了根绳子上吊了该怎么办?”

  “大少奶奶,你便相信我一回罢!”小霜抓住容大奶奶的裙角片儿,哭哭啼啼,声音嘶哑得像锯子锯过杂木般难听:“小霜真的不会再做这样的傻事了!”

  容大奶奶刚刚想说话,就听外边一阵脚步声,有个婆子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大少奶奶,不好了不好了,出大事啦!”

  众人抬头一看,却是外院莫管事的老婆刘妈妈,她擦这汗奔到容大奶奶面前,颤抖着声音道:“三爷被抓起来了!方才来了几位军爷,说奉了皇后娘娘的懿旨要来查抄三爷住的碧芳院,现儿正在外院呢。”

  容大奶奶脸色大变,抬腿便朝外边走了去:“老爷可知晓了?”

  “府上已经有人去送信了,估计不多时便会回来。”刘妈妈的脸色发红,声音都有些发抖:“我们家的正在陪着那些军爷喝茶呢,也不知道究竟是犯了什么事。”

  容大奶奶听了这句话,才略微放心下来,转头对容二奶奶说道:“这事该不是很要紧,若真是犯了什么大事,哪还会这般客气,早就将咱们府给围起来,怎么会坐在外院由管家陪着喝茶?”

  容二奶奶虽然心里也惴惴不安,生怕容三爷犯事会牵连到容二爷,现在听着容大奶奶这话,虽说知道她在让自己宽心,可也觉得颇有道理,哪有来查抄还这般客客气气的?这才将一颗心放稳当些,两人带着丫鬟婆子到了垂花门那边,派了刘妈妈过去打听。

  这詹事府在前朝算是个极重要的衙门,本是辅佐太子的,后来大周朝改了这早立太子的惯例,詹事府便也跟着换了分内事情,变成了掌管未央宫与东宫事务,还兼着共同协管一部分后宫内务。

  詹事府虽然管的事情并不重要,可却是一个能捞到钱的衙门,容三爷原先做府丞,手中没什么权利,自然捞不着什么,自从去年升任少詹事一职,他手头便松活了许多,就是通房小杏的穿戴都比以前要好了不知多少,今日手腕上是个赤金绞丝镯子,明日却换上了一个阔边空心金包银的。

  莫非是在任上贪墨了银子不成?容大奶奶不由得打了个哆嗦,去年开始皇上可一直在严查贪墨之事,揪出了不少贪墨的官员,那些被查出来的,个个都受了惩罚,罪行重的判了斩杀,轻些的也判了流放西北十年。这容三爷是糊涂了不成?瞧着皇上如此痛恨贪墨,可偏偏还往刀口上边送!

  和容二奶奶呆在垂花门那边站了一会,忽然见刘妈妈跑着从外院出来了:“大少奶奶,二少奶奶,快些回自己院子去罢!老爷回来了,那几位军爷要进内院来了,他们是奉了皇后娘娘的懿旨来搜东西的,三爷交代有不少东西他交给碧芳院那杏花收起来了。”

  容大奶奶咬牙顿足:“果然是犯了贪墨之罪!”

  “可不是这个罪名儿!”刘妈妈拍了拍脑袋,仿佛才想了起来一般:“我听一半没听一半的,又跑得急,到路上便忘了那词儿了。但那几位军爷却实在和气,说咱们老爷乃是太后娘娘的弟弟,皇上的亲舅舅,不看僧面看佛面,所以皇后娘娘奏请皇上,只是搜查碧芳院,不会惊扰别的地方。”

  容大奶奶这才松了一口气,带着丫鬟赶紧往流朱阁走,快到门口却听到了身后有脚步声,回头一看,约莫七八个穿着盔甲的军士在莫管事的引领下往碧芳院那边去了,身上的盔甲被四月的阳光照着,发出了刺眼的光。

  吃过午饭容老爷将儿子喊到了主院大堂,忧心忡忡的看了分坐身边的两个儿子,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我原该让老三辞了这官的!那年给家里修园子让他管石料,他都能以次充好从中克扣,现儿手中有权了,怎么能不放过机会!”

  容大爷和容二爷听着这话,心中很不是滋味,这三弟从小到大就没坐过一桩正经事儿,在江陵的时候他开的铺子几乎都是折本,读书也不上紧,族里的先生提起他便是摇头,平生最拿手的事的怕只有逛青楼左拥右抱了。到京城被赐了官,最开始大家都还提心吊胆,可做了一年多没有出事,还升了官,这让容府上下都十分欢喜,以为他真的上进了,没想到忽然飞来横祸,他竟然狗胆包天的贪墨了不少银子!

  皇后娘娘实在和气,最开始没有向皇上透露半点风声,只是让容三爷想办法去将银子凑齐补回来,没想到这事儿不知道谁捅到皇上那边去了,皇上龙颜大怒,皇后娘娘也没办法保住他,只能让人来查抄碧芳院,将容三爷暗中贪墨的东西拿去归案。

  “三弟那边可有办法?”容大爷皱着眉头道:“咱们去求太后娘娘出面与皇上说说?”

  “这样不太妥当罢?”容二爷马上出声反对:“咱们不仅没有给太后娘娘争气,还出了这样的事情去求她,便是走进宫里都觉得丢脸,更何况要开口去说这样的话?父亲,我提议你就别管三弟这档子事了,横竖瞧着太后娘娘的面子也不会太过分,三弟也该得些教训才是,否则以后还不知道会闯出什么样的祸事来呢!”

  容老爷点了点头:“你说得倒也是,我也正有此意,我容家竟然出了这样的孽障,真是愧对祖宗!我不会去替他求情,让他到大牢里吃点苦也好,否则真是无法无天了!”

  过了约莫十日,容三爷的案子便判了下来,量刑不重,可也不轻,判了流放西北五年。容老爷知道了这结果,闭嘴不语,容大爷和容二爷面面相觑,原本以为皇上瞧在太后娘娘的面子上,抬抬手走个过场,将容三爷关押几日便放出来,最多也是个削职为民罢了,没想到还竟然判了流放!

  “算了,算了,这判决都下来了,咱们也别再说了。”容老爷颓然倒在椅子上,只觉全身的力气被人抽去了一半,虽然他恨容三爷不争气,但听着他要被流放这么远的地方,而且是要被流放五年,心里还是有些难受。

  “千万莫要让你们母亲知道了这事儿!”容老爷稳了稳心神:“以后她一问起老三,你们便说他放了外任,要在任上呆五年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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