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_佛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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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她一字一字的道,“无论是任公子所求的分担圣气之法,或是我所想的造就鬼女之法,任公子都必须将身上的血注入陆孤光体内!一来,这能分担圣气,二来,陆孤光鬼血入体,必然鬼气大盛,当她无法维持人性之时,分担圣气之法便已失效,此时任公子便要休妻——你将她休了方能杀她——到时候她化身为鬼,我们施法毁去她身上残余的人性和人身——一旦她成鬼身,鬼之翼必然破体而出,那便是杀她之时!”她猛地站了起来,“我已翻阅过典籍,鬼女成形,必定血染神州,唯一能杀她的机会就在于鬼之翼刚刚破体而出的一瞬间!那双羽翼刚形成的时候还是有形的,一盏茶时间内用刀剑砍落鬼之翼,鬼女便会鬼气凋零而死!”

  如此——灭世之兆便破了,这一世鬼女已死,九天鼎就不会出现,天下也可归于太平。任怀苏杀鬼女是行善之举,圣气不破,便能维持他现在的样子。

  只消——害死一人,便能救无数人命,苦海众生。

  “我已将此间所有过程一一想过,”楚殊珍方才说得兴奋,站了起来,现在慢慢坐下,“每一环节我都能全力相助,助陆孤光成鬼的药物我已着手配制,我有八成把握,但不知任公子意下如何?”

  他的眉头维持着方才微蹙的样子,过了好一会儿,他的目光落在沉醉的陆孤光脸颊上,“鬼女?”

  第十三章

  十三玉丹思其碎

  “不错,鬼女!”楚殊珍道,“陆孤光并非善类,向来我行我素,杀人甚多,任公子娶她为妻不过不得已,若公子非是尸魅之身,陆孤光早已人头落地,如此殊途同归,岂非妙哉?”

  任怀苏抬起头来,摸了摸陆孤光的头,她不善梳头,在抚心院地牢中奔波半日,已是发丝凌乱,“她并非罪恶滔天,我说过,不会再伤害她。”

  楚殊珍怔了一怔,颇为意外,却听他用那平静无波的语调继续道,“此事我会从头议过,若真是别无他法,杀她之事,我另托他人。”

  “叮当”一声微响,楚殊珍右手边一双筷子自筷架滚落到桌上,她哑然看着面色如常的任怀苏,这方法她已想了一日,自觉残忍至极,已趋于魔道,却不料她一日所思根本比不上这人一句话的残忍。

  料想陆孤光听到他那句不再伤她的承诺的时候,必是十分高兴的吧?楚殊珍苦笑,轻轻叹了口气,也伸出手去,摸了摸她的头。

  陆孤光的发丝很柔软,因为身带鬼血,显得黑中透出一股阴冷,触手也是发凉发寒。她对邪门女子素无好感,但心中大计已定,眼中看去,这待宰的女子就显得有几分柔弱,仿佛有些可怜起来。

  “此时天下异动如何?”任怀苏看着她伸手去摸陆孤光。楚殊珍极是精乖,他眼神一扫,虽然无悲无喜,她还是极快的把手收了回来。虽然这人并不反对她提出的造鬼杀鬼的计划,也不反对将陆孤光炼成鬼女,但绝不表示这妖女对他来说就一文不值,这点她早已领教过了。

  “三洲地震频繁,山石崩裂,灾民不计其数;另有东南十八路四季错乱,从不下雪的极南之地夏季数度大雪,如荒狼野等北川之地冰霜融化,化入河流,又造就北三路洪灾。”楚殊珍叹了口气,“我听说皇上四处派人赈灾,然而无济于事,茂宛周近勉强算是安宁,但那是因为此地圣气与妖气冲天,一则因为你在,二则因为陆孤光鬼扇中收纳的众鬼。”

  任怀苏眼帘微阖,“明白了。”

  楚殊珍站了起来,“我在楚江春中下了一点药,她莫约会睡三个时辰。”

  他嘴角微动,似是淡淡一笑,“我知道。”

  她耸了耸肩,在这人眼下,仿佛一切小动作都是透明的,但却也开始渐渐习惯,转过身就待离去。

  “那助她成鬼的药物,可会让人痛苦?”他问。

  “不会。”她淡淡的答。

  他未再做声,她便离开了。

  陆孤光的确是醉了,在醉梦中,她并不觉得痛苦,因为心中温暖,始终感觉到有人陪着自己,自己……是有同伴的。

  不像从前那样,是冷是热,是春是秋,总是一个人。

  一个人的时候无所谓欢喜悲伤,两个人的时候便不同,又因为他看起来总是那么平静,仿佛自己便有依靠一般。

  虽然也会拼命……拼命地提醒自己……他的平静,他的悲悯,他的温暖与亲近……有时候……肯定其实不是那样的……

  耳边有两个人在平静的交谈,她听不清楚,恍恍惚惚,全身都懒洋洋的。她从未喝醉过,一个人过的时候,总是一杯清酒,因为身边没有人,所以连一杯清酒都喝不下去。

  总听人说酒有多么好,她现在终于体会到,酒的确是个好物,至少它让人不需拥抱或信任,便能全身温暖。

  身体突然悬空了,她勉强要睁开眼睛,却睁不开。任怀苏的气息在耳边,他将她抱了起来,放回了床上,接着他轻轻也上了床,侧身躺在她身边。不知为何心突然放松了,着了地,她只想到就连应该洞房花烛的那夜,他都没有和她同床……接着便安心的沉沉睡去。

  任怀苏躺在床的边缘,并没有睡,睁着一双眼睛,静静的看着空荡荡的小屋。

  与沈旃檀的那本《凶藏》放在一起的中空金针在他身上,陆孤光彻底熟睡之后,他转过身来,手指轻弹,第一枚金针夹在指间,就待对她颈上血管刺入。

  金针堪堪要触及她的肌肤,他顿了一顿,过了好一会儿,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又将金针收了回去。

  半夜时分,四下寂静,门外突然“咿呀”一声,任怀苏微微一怔,闭上了眼睛。

  有人持着油灯慢慢走了进来,走得有些摇晃,她慢慢的收拾桌上的残局,抱着酒杯和碗筷出去,手脚很轻,过了好一会儿,她又走了进来。

  她慢慢走到床边,看着任怀苏。

  任怀苏仍是不动,进来打扫的当然是此地的主人,卖包子的如婆婆,他并不认得她,更不知道她为什么停留在此。

  “……初见之时,若我已老,他可还愿意为我挥军向北,破敌逾万?”她含糊不清的嗓子似乎是说了这么一句,随即低沉的叹了一声,“可惜……你不是他。”

  她转头便走,摇摇晃晃的走出门口,“叮”的一声,一物从她耳边滑落,轻轻落在了地上。

  她年纪大了,有些重耳,并没有听见,仍旧走了出去。

  任怀苏闭着眼睛,他身上乍然卷起一层浓重的黑气,黑气化为黑影,如茧般缠住全身,接着双眼一睁,他坐了起来。

  他是腿一撩便坐了起来,和温吞的任怀苏全然不同,接着下了地,拾起了如婆婆遗落的那样东西。

  那是一枚极细极小的珍珠耳环,黄金耳环做含苞之状,不过米粒大小,之下用极细的金丝悬挂着一枚绿豆大小的珍珠,做工精细考究,黄金质软,耳环已有些变形,却仍可见当初的秀美可爱。

  这东西……不知是如何在老人的耳上戴了六十几年,一直戴到……老朽的耳洞再也支撑不住,让它掉了下来。

  他拾起了耳环,直起腰身的同时一挥衣袖,身影瞬间从屋内消失,无声无息的失去了行迹。

  作者有话要说:咳……

  第十三章

  第二天清晨,陆孤光缓缓睁开眼睛,转过头去,身边是一片冰凉,昨夜温暖的记忆似乎只是一种幻觉,身侧的被褥分外整齐,并没有人睡过的痕迹。

  也是,他是一只尸魅,根本不需要睡觉。她自嘲的勾了勾唇角,慢慢的坐了起来,任怀苏不知去了哪里,她起来洗漱了一下,每个房间都转了转,却没有看到人。

  她没有看到人,倒是看到那如婆婆并没有坐在包子笼后面,她坐在她房里,床前桌上堆满了盒子,个个锦缎纹花,十分华丽,却不知装的是什么东西。但那老婆婆坐在一大堆盒子前,看起来也并不怎么高兴,这些盒子她原先是没有的,也不知是怎么一夜之间冒了出来。

  她也不关心别人家的盒子,一心的找任怀苏。

  任怀苏不在包子铺里,连楚殊珍也不在。

  这两人不在,外面却有一人穿着一身光芒闪烁的衣裳走了进来,他似乎原本有敲门,奈何如婆婆在发呆,陆孤光在睡觉,谁也没理会他。

  这人身材挺拔,晨光在他衣上熠熠生辉,映成千点万点的细碎彩光,不是姬珥是谁?

  “陆姑娘。”他缓步走了进来,要让这位懒人纡尊降贵亲自走到这里当真不容易,陆孤光冷冷的看着他,“什么事?”

  “呃……”姬珥稍微考虑了一会儿,“姑娘知道昨日楚殊珍在城里购买了大量五真草和帝阙凤凰散么?”

  “那是什么东西?”她阴寒着一张脸问,“和我有什么关系?”她讨厌此人,此人和任怀苏关系亲密,是他可以信赖的好友,而她和他之间却没有这样稳固的基础。

  “五真草和帝阙凤凰散都是药草,是阴寒去热,弥补阴气的药材。”姬珥绕着她缓缓踱步,走了半圈,“任怀苏呢?”

  她越发僵硬的道,“我不知道。”

  “嗯……”姬珥踱完了他的下半圈,“他——和楚殊珍一并出去,你却不知道,可见必定是有些不能让你知道的阴谋在计划中……”

  她勃然大怒,“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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