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_唐之夭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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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此时她微微侧了脸为我拣首饰,一绺黑发自鬓角滑落下来,更增一股不羁的风致。这样的女子,冷峻含艳,不怒而威,确是能镇住夕照那般的小丫头。

  高阳的生母瑶妃杨氏是隋炀帝的女儿,自小练就一身高竿武艺,有巾帼须眉之概。流觞便是她亲自教导出来赠与女儿的贴身护卫。而以前的高阳,确是有些害怕这位冷面美女的,只是从不表现出来而已。

  水墨在旁为我取衣,闻言笑道:“也只有夕照这顽皮丫头闯了祸,才会怕流觞。”说着捧过一套衣裙抖了开来,问道:“公主看这套可还好?”

  那是一件藕荷色织锦暗纹绣海棠广袖长衣,朵朵海棠花蕊处晕了淡淡茜色,袖口和衽口均以水碧色丝线绣了缠枝木兰纹;下裳则是雨过天青莲叶裙,裙上有无数细密的小梨花,均以暗银线绣出,行止间流泻出若隐若现的银色光华。

  我十分满意,赞道:“好,清素淡雅而不失华美大气,水墨的眼光也越发好了。”

  流觞的首饰也挑好了,是一支羊脂玉嵌孔雀石鸾凤步摇并一对绿猫儿眼广玉兰耳环,步摇凤口中衔着一串小东珠绞绿玛瑙璎珞,猫眼宝石雕就的小巧玉兰花如两滴碧水,盈盈辉映出浅浅翠色。

  我由着她们摆布,也不上妆,只命丹青用螺子黛为我淡淡扫了远山眉,待穿戴好向镜中一看,果然如我想像中一般清艳典雅,不由淡淡微笑点头。

  不多时,水墨让传早膳进来,乃是香醋拌金银丝,蜜炙火方,玉液浸干贝,银耳煨碧笋,鸭舌脍,水晶虾仁蒸饺六品小菜,香奶麻团,醉脂核桃酪二色甜点,还有一小瓮热气腾腾香味袅袅的碧粳米粥。

  看着一桌的美食,我叹了口气,只能勉强压制住想要立刻风卷残云狼吞虎咽扫荡干净的冲动,摆起公主架子,细嚼慢咽地吃起来。

  话说我一直觉着那道香醋拌金银丝里的银丝也就是粉条味道非常不错,鲜香软滑,不同于一般粉条。后来才从水墨口中得知,那并非粉条而是鱼翅,不禁小小汗颜了一把。

  饭毕,夕照奉上漱口的茶水。我侧头将茶水吐在金盆里,用雪白的帕子拭了嘴,道:“今日我要进宫去探望母妃,流觞随我同去。你们几个好生在屋里呆着,切记莫要生事。”

  水墨嘟着嘴道:“公主偏心,只带流觞去也倒罢了,却偏生还要挤兑奴婢们,我们又何曾是那爱生事的人了?”丹青微笑道:“公主不过嘱咐一句,你便有这一箩筐的话等着顶嘴,可见你便是那个爱生事的。”

  水墨瞪了她一眼,鼓了腮不语。

  我置之一笑,并不令她们送出来,只信步走了出去,流觞跟在我身后,神色清冷,卓荦身姿笔挺如枪,虽是女子,亦颇有鹰视虎步之态。

  我的居所名叫“含宜馆”,位于房府东北角,取《楚辞》里“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之意,乃是房遗爱纳吉后,李世民为我在房府扩建的。

  我也不急,出了含宜馆后便缓步而行,边游览边向南行去。房玄龄虽然为官清廉,但毕竟官居宰相,更何况还有我这个深蒙圣眷的公主住着,府中景致自是差不到哪里去。

  正走着,忽见前方远远行来两名年轻男子。左侧一人稍微年长,剑眉星目,挺鼻薄唇,只是一双墨玉瞳眸一派漠然,为他的俊颜添上了一层冷意。右侧少年约莫十七八岁年纪,肌肤白皙,容色俊美秀丽宛若女子,两人并肩而行,远远看去竟似从画上走下来的一般。

  我暗自苦笑,怎就这么快便碰上了这两个冤家,眼见躲不过,只得上前微笑招呼:“驸马,房大公子。”两人一愕,眼底均闪过一丝诧异,似是对我不同往日的着装甚感惊讶,又像是对我主动打招呼很不习惯。

  美少年房遗爱双眉一竖,便欲开口说话,房遗直却拽了拽他的袖子,已然躬身一礼:“见过公主。”房遗爱只得闭了嘴,不情不愿地躬□,道:“见过公主。”

  我无意与他们多作纠缠,但有些话早说比晚说好,于是清了清嗓子,恳切道:“房大公子,日前高阳在父皇面前言行无状,实是大大冒犯了公子,好在父皇并未应允高阳的无理要求。高阳知道错了,还望公子看在我年幼无知的份上,千万原宥则个。”说罢深深一礼。

  那两人明显又被我震到了。房遗直狐疑而戒备地看了我一眼,躬身还礼,道:“事事处处为自己夫君着想,原是人之常情,公主何错之有?公主之礼,臣领受不起。”

  我暗暗撇了撇嘴,心道二十一岁的大男人还要同十四岁的小女孩置气,面上苦笑道:“房大公子不会轻易原谅我,我原是知道的。也罢,我还要进宫去探望母妃,先走一步了。”言毕向他们点了点头,转身欲行。

  没行出几步,却听身后房遗爱讥诮着开口道:“公主现下来向我大哥道歉又有何用?假情假意,没的教人笑话!”

  房遗直微带怒意地斥了一声:“二弟!”

  房遗爱这话说得甚是无礼,我不由微微不悦,转身皱眉望向他,道:“驸马此言何意?”房遗爱冷笑道:“陛下已对我父亲说命大哥出让官位了,公主却说这是何意?”

  我闻言一惊,转眼去看房遗直,却见他神情冷漠,双眼不知望向何方,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不由疑惑道:“驸马是如何得知此事的?”

  房遗爱道:“我二人刚刚下朝回来,亲耳听到陛下与我父亲说的,父亲现下还留在宫里呢。那还能有假?”

  我不禁暗暗生疑,李世民怎的如此不知轻重,竟真就因了小儿女之事而作出这种决定?不及细想,我道:“如此我这便进宫,或许还赶得及劝父皇收回成命。告辞。”说罢带了流觞匆匆离开了。

  然而,远去的我,并未看见房遗直眼中深邃莫名的光。

  3、凉风起天末

  由于是轻骑便装出行,是以我们只乘坐了普通的车辇。我无心观赏长安城内风物民情,只命车夫从速催马,而后便闷头回忆方才的事情。

  蓦地,我心中一动,转头问流觞:“两位公子的居所在何处?”可怜高阳嫁入房家将近一年,却连自己丈夫的住处都不清楚。

  “大公子的无心斋和驸马的停云轩都在府中西侧,互相毗邻。”这是我第一次听流觞开口讲话,她的声音低柔而冷冽,有些沉郁,但十分动听

  我“唔”了一声,又低头想了一阵,忽而唇边漫上淡淡一层笑意,缓缓靠在椅背上,曼声道:“让车慢点儿,颠得我都受不了了。”

  流觞看了我一眼,没多说什么,便探头出去吩咐了。

  待她回来,脸上依旧是一副酷酷的表情。我心下好笑,道:“流觞,你是不是有些奇怪为何我又让这车慢了下来?”

  流觞菱唇微抿,抱拳道:“请公主赐教。”

  我轻轻把玩着车窗旁工绣翟凤朝阳云锦上垂下的朱色流苏,淡淡道:“我素来与二位公子不睦,他们不会无缘无故朝着去含宜馆的方向而行,而今晨他们显然是直直地冲着含宜馆而去的,是以定是有事要知会给我。显然,便是这让官一事了。

  “况且若是父皇真要与房大人议事,又怎会让他们这两个小辈听见?若真要让他们参与议事,又怎不令他们同房大人一道留在宫中?故而,我以为是父皇故意让他们听见,好教他们回府转告我,进而试探我的反应的。”

  流觞静静听着,眸中异色一闪而过,半晌低低地道:“公主,果然与以前不同了。”

  我微微一笑,一颗心却在缓缓往下沉去。李世民为何要试探于我?一个小女孩撒着娇提出来的无理要求,值得他如此大费周张地试探吗?又或者,他觉得我虽然与房遗直有隙,却还不至于提出让官这等过分之事,之所以贸然提出,乃是背后有人指使?他想揪出这个幕后人?

  然而我很清楚,此事高阳没有受任何人的指使,完全出于她自己的意愿。看来,高阳目前的处境,比我之前想像的要艰难多了。这次事情若是处理得不好,那么我将面临的,是直接失宠的局面。

  我眉毛拧成了一个疙瘩,苦思冥想而不得其解。正自烦闷间,却听流觞静静道:“公主可是在为方才之事烦忧?”

  我有些不耐地“嗯”了一声。

  “万事总有头绪,”流觞清冷的声音仿佛拥有魔力,清泉般缓缓抚过心间,“公主不妨把事情从头至尾再理顺一遍,或许便能找到答案。”

  我侧目看她一眼,见她虽然还是一张冰块脸,眼中却流露出淡淡关心之色,不由心头一暖,点了点头。

  我依她所言慢慢回想整件事的过程,起因乃是房遗直以嫡长子拜银青光禄大夫,银青……银青……

  霎时,我猛然想起一事,心都开始怦怦跳了起来。

  车已在宫门处停下,流觞扶我下了车,向守门侍卫亮出金牌,侍卫肃然行礼,我们便进去了。

  我心中既有计较,便先不去李世民的甘露殿,而是转向韦贵妃的安乐宫行去。

  自从杨妃去世后,韦贵妃便把高阳接到了身边抚养,数年如一日,视若己出。

  行至安乐宫前,并不命人通报,径直向主殿行去。沿途宫女太监见了,也不以为意,只行礼请安了事。

  韦贵妃正歪在殿内烟霞色挑丝百鹤冲天美人榻上,命贴身侍女汀兰为她捶腿。乍一见我进来,两人都是一惊,随即又是一喜,韦贵妃嗔道:“你这丫头,要来也不先知会一声,却要看你母妃这般狼狈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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