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_唐之夭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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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既然他说那是“冒犯”了公主,既然他认为那是罪,那么我便以公主的身份告诉他,这根本就不是什么罪过——无论如何,都不想听到他把那么美好的事情说成是罪。

  辩机沉默良久,继而缓缓抬眸望住我,神情依旧冰冷,道:“便算公主赦了小僧的罪,小僧也是对佛陀犯下了罪行。”

  我一滞,未及说话,便听他又道:“佛门四众弟子,无论出家在家,均当守基本五戒。小僧亲近公主,已是犯了五戒中的邪淫戒,又犯沙弥十戒中的离非梵行不淫戒,具足戒中的波罗夷根本极恶戒,僧残戒里的触摩女人身戒……如此,难道小僧之罪还不够重吗?岂是公主你一人说赦便赦了的?”

  说到最后,他语音隐隐颤抖,竟有些激动了。而后,他微微闭起眼睛,深吸了口气,好看的眉毛紧皱着,再不掩饰神色中的惊惶懊悔,双手合十,低喃着什么。

  我从未见过——他那般痛悔之极仿若犯下了十恶不赦的滔天大罪一般的神情。

  我一时觉得十分荒谬,甚至觉得颇有些好笑:抱我、吻我、爱我、怜我……竟是十恶不赦的滔天大罪?

  心始终在隐隐作痛,并非那种爽利尖锐的剧痛,而是钝钝的刺痛,从心底蔓延到全身各处,反而更为难受。

  同时又是气苦,只觉一股闷气堵在胸口,怎么也吐不出来,抬眼又看到他俊如玉雕却也冷如玉雕的面容,只觉又是一阵难抑的心痛。

  他始终立在门边,默默念经,我看着他,纵是心痛不能自抑,却竟是拔不开脚步去。两人便那般默然相对,中间隔着的那片白雪,上面还留着我仓猝后退跌倒的印痕,而唇上……适才被他的唇所温暖的温度,却早已化作冰凉一片。

  他始终没有再抬头看我一眼,却也并没有回屋去,而我却是一直凝望着他,直到丹青挑着宫灯寻来,我才敛了眼神,不再回头看他一眼,掉头离去。

  就快走到梅林尽处、殿墙的转角处时,我终是忍不住回过头看了一眼,却见撷梅堂的门扉早已紧闭,唯有一盏昏黄的灯光依旧盈盈亮着。

  由于喝醉了酒,又在雪地里站了不少时间,再加上心情奇差,于是翌日一早,我便觉头痛欲裂,眼热鼻塞,浑身酸胀无力,想是着了凉了。

  李世民和韦贵妃自是大为焦急,当下便命蔺弘赶上山来为我请脉。一诊,果是患了风寒,虽不是重症,但也得悉心调理,总要隔上十天半月方能痊愈。

  然而骊山地气暖旺,虽然刚下了雪,但新雪养人,又有温泉地脉相护,是以蔺弘言道,我若能留在骊山之上养病,当是再好不过。

  然而新罗使节不日便要抵达长安,派往高丽的唐使,甚至连准备伐高丽的军队都已差不多准备就绪了,诸事繁杂,李世民和韦贵妃等人自不可能陪我呆在骊山上。于是两人商议了一番,还是决定留我先在骊山养病,蔺弘也留下随时待命。

  我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微睁着眼听着韦贵妃絮絮地和我说着,心念慢慢又转到了辩机身上,寻思着昨夜种种,情绪便越发低沉。

  “这孩子,可怜见儿的……”韦贵妃握着我的手,拿帕子擦了擦眼睛,思索了一会儿,似是想到了什么,眼睛亮了亮,抬头冲我笑道:“对了,那位辩机师父,你不是爱听他诵经么?这几日你病着,便召他来你跟前诵经给你听,兴许能好得快点儿。”

  我闻言,心下苦笑,现在确是半点也不想见到那人,若是见了他,别说好得快些了,便是从风寒转到其他什么更大的病,也不是不可能的。

  方想出言拒绝,却听一旁的蔺弘道:“娘娘所虑甚是。然而……公主毕竟新嫁,若是镇日与个沙门共处一室,恐于公主清名有碍。”

  韦贵妃皱了皱眉头,道:“蔺太医多虑了吧,那位辩机和尚的人品,连陛下也是称赞过的,料来也不致做出什么事来……”

  蔺弘拱了拱手,道:“臣不敢妄言,然而自当以公主清誉为重。”

  我听着心下微凛,有气无力地转了转眼珠子,看了蔺弘一眼。这人……莫不是发现了什么?

  韦贵妃闻言,沉默不语。丹青一直侍立在旁,她看了我一眼,上前福了福,微笑道:“娘娘和太医所言都极是,然而奴婢以为,此事却也有两全之法。”顿了顿,又道:“娘娘只消请了驸马爷过来,日日陪着公主,辩机师父诵经之时,也在旁一起听着,那便无碍了。”

  韦贵妃闻言挑了挑柳眉,笑道:“果是两全之计,这丫头跟了夭夭这么些年,到底也不是寻常奴才了。”

  而后又扭头冲蔺弘笑道:“如此本宫这便去面见陛下,求他准驸马几日假,宣他上山来,陪着夭夭直到她病愈。蔺太医以为如何啊?”

  蔺弘微微皱着眉头,显然是不太赞同的,然而韦贵妃话里话外都已透出了拍板定音之意,他也不敢太过坚持,只得躬身道:“如此甚好。”

  我目送着韦贵妃和蔺弘出去,看了丹青一眼,心下叹了口气,罢了,她原也是不知昨晚发生之事,若是知道了,方才当也不会主动站出来。

  又迷糊了一会儿,采绿端过来一碗金银肉丝粥劝我用膳。我撑着坐起身来,只喝了小半碗便喝不下去了,摇了摇手,重新缩回被窝里蒙头大睡。

  再次醒来的时候已是将近晌午了,丹青轻轻把我推醒,轻声道:“公主,公主,该喝药了。”

  我勉强睁开眼,看到的却是房遗爱有些苍白的脸孔。他见我醒来,黑亮眸子里流露出喜色,脸颊上也飞起两道红晕,道:“夭夭,你醒啦,可感觉好些?”

  我冲他扯出一丝笑,轻轻点了点头,道:“你怎的这么快便过来了,路上辛苦?”一说话,才发现嗓子已经沙哑了。

  房遗爱点点头,轻轻拉过被子,盖住我露在外面的手,还未及说话,他的贴身小厮眉山便抢着开口了,道:“一听着公主您玉体违和,咱们驸马爷便火烧了屁股似的拍马赶了过来,那点儿辛苦,哪里还在话下?”

  他此言说得粗俗,一旁的丹青采绿都是忍俊不禁,我也牵起一丝笑来。房遗爱瞪了他一眼,斥道:“主子问你话了么,便这般多嘴,仔细回去赏你几十板子!”

  眉山吐了吐舌头,做个鬼脸,不说话了。

  采绿端上来药碗,道:“公主,驸马,这药已经温了,再凉的话恐怕便不对效了。”

  房遗爱点了点头,结果药碗,拿着汤匙便要喂我喝药。

  我皱了皱眉,就着丹青的手坐了起来,拿过药碗,仰起脖子便咕咚咕咚灌了下去,一饮而尽。这般漆黑浓郁的药汁子,一勺一勺地喝下去,那岂不是得苦死?

  采绿递过帕子来,我拿着擦了擦嘴角,房遗爱在旁呆呆愣愣地看着我,手里还攥着汤匙,半晌才道:“夭夭你……果然……连喝药都不同于旁的女子。”

  我忍不住笑了出来,丹青递上蜜饯盒子,我拈了一颗梅子含了,重新躺下,道:“那些女子生具大勇,自然不惧那一勺一勺喝药的苦处;我这胆子小的,可是万万不敢那般喝药的。”

  房遗爱看着我,漂亮的眼睛里流露出欢畅的笑意,忽地握住我露在被外的手,低声道:“你胆子小?我怎的从来都不知道?”

  我一笑,正待答话,却听采绿过来禀道:“公主,贵妃娘娘临走之时,命辩机师父每日这个时辰前来为公主诵经,现下人已候在外面了,是否请他进来?”

  我闻言,头脑一昏,只觉十分难受,方想开口拒绝,瞥眼又看到房遗爱饶有兴致的眼神,心下暗叹,道:“让他进来吧。丹青,把床帐放下来。”

  丹青应了,卷起金钩,放下了半透明的绯色鲛绡纱帐。

  然而房遗爱却还握着我的手,耍赖般笑道:“你人在帐子里面,我看不到,总得让我握着手,我才能安心些。”

  我抿了抿唇,只觉这般耍赖的房遗爱,比那个对我横眉怒目或是脸红羞涩的房遗爱都更难对付。方想着干脆抽回手来,却忽觉手背上微微一热,扭头看过去,透过纱帐,却见房遗爱微微俯身,唇正印在我的手背上。

  然而,却在此时,房门口响起脚步声,我心下莫名一紧,抻着脖子看过去,却看到辩机已经进了屋子,而房遗爱却依然吻着我的手。

  他……他看到了?

  我心下有些紧张,又有些羞恼,只是老老实实躺了回去,竖着耳朵听他的声音。

  房遗爱的唇终于从我手背上挪开了,而辩机的声音也响了起来:“小僧辩机,见过公主、驸马。”

  嗓音依旧如水如玉,半点不起波澜。

  作者有话要说:

  垂泪拜谢盐角儿童鞋!!!

  咱淫僧中滴第一个深水鱼雷啊啊啊啊啊!!!!!!!

  疯了……

  33、凰耶凤耶

  听到他的声音,又回想起昨夜之事,心里只是闷闷的疼。本想抽回手来,然而房遗爱却握得紧紧的,又觉得辩机或许根本不会注意到这点小事,便算注意到了,恐怕也不会在意,想着,心下叹了口气,也便没再抽手,任由房遗爱握着。

  房遗爱紧了紧握着的手,对辩机笑道:“辩机师父有礼了。”又扭过头隔着帐子看向我,轻声道:“夭夭?”

  我看了一眼帐外那个长身玉立的身影,轻轻道:“嗯,请辩机师父坐吧,这便可以开始了。”

  房遗爱点了点头,而帐外的辩机显然也是听到了我说的话,合十一礼,才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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