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5章 巡州学_贞观长安小坊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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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5章 巡州学

  范铮行走于州学,微微颔首。

  经学博士、二名助教略略叉手,便自为经学生答疑解惑了。

  没法,三名先生对应八十名经学生,已经是很忙碌了。

  中男女学生,大半是州县官吏的子女,读了州学,出来至少能混个胥吏身份。

  贞观年的官吏数量相对较少,到李治及李隆基时期,官吏数目才叫惊人。

  所以,经学生不用担心读了白读。

  理论上,经学生也有参加科举的机会,可有那能力,谁还窝在州学里头?

  国子监四门学的俊士,不香吗?

  即便有真才实学之辈,由雍州举茂才,不比没有把握去科举强吗?

  出身就是后盾,故而部份经学生对博士与助教并未刻意尊重。

  “助教,现在都大唐了,学《周礼》有什么用?”

  还是有顽劣学生,再度问出了罗圈问题。

  助教抚额,真个被气得肝痛,都已经说过三遍的问题了啊!

  范铮微微摆手:“这个问题,博士与助教的解说,可能你们不在意,且由本官说一说。”

  “若是本官问你大唐的婚嫁之礼,你能信口答之,而你身边这位同窗却能滔滔不绝地从周礼讲到当今之礼。”

  “此刻功曹只余一名司功史的位置,你二人出身相同、才学相差无几的条件下,你觉得本官会录用谁?”

  “尚书左丞卢公承庆,曾任民部侍郎,陛下问及人口之数,卢公自夏朝至今的人口增减信手拈来,且无一错漏,甚得陛下青睐。”

  鸡汤灌到这里就行了。

  现实是,满腹经纶,只得用一时。

  得用还不错,更多人都学了一肚子无用武之地的知识。

  至于一墙之隔的医学,安静到吓人,暂休而到处撒野的经学生,却怎么也不肯靠近医学,哪怕月门是没有阻拦的呢。

  范铮带着贺钩雄大步跨过月门,走进幽静的小院中,不知是因树荫还是什么,瞬间觉得凉了许多。

  落叶的声音,偶尔在耳边轻飘。

  一向自诩胆大的贺钩雄,双腿开始哆嗦。

  “又不是没见识过尸骨,怕个什么?再者说了,这里是医学院,又不是什么神鬼之所。”

  范铮虽不是特别皮实,上了一趟辽东,多少骸骨如山的场面都见识了,会怕这小场面?

  “吱呀”一声,一扇门缓缓打开,唬了贺钩雄一跳。

  “医学这是有多懒惰,都不会往门轴处滴桐油么?”

  范铮不满地推门,贺钩雄不那何(没奈何),只得壮胆跟了上去,却被里头几个眼眶空洞、面色苍白的人骇得几欲尖叫。

  却见范铮上去,取下一个头颅在手里掂量了几下,略为嫌弃。

  皮革为表,以白叠等物填充,寻了些硬物为框架支撑,显然很失真。

  也不晓得贺钩雄年幼时经历了啥,这样子有点像童年阴影。

  “假的!医学给学生练手之用,这针脚粗的,就不能缝成花么?”

  范铮说了个无人懂的冷笑话。

  贺钩雄一听是假的,肚儿立刻肥了起来,蹦着到了范铮身边,戳一戳、摸一摸,还下了结论,羊皮。

  “这女工,还不如我呢。”贺钩雄嫌弃道。

  孤儿出身的贺钩雄,还真会一点针线活,虽然不怎么样。

  医学博士姜白芷出现在门口:“哟,上官不嫌这东西晦气啊!”

  声音带点玩笑,还带点欣慰。

  上官能理解医学之事,甚喜。

  这就是个矛盾的世界,人们一边希望医师治病救人,一边嫌弃他们多与死人接触,不吉利。

  范铮随手将假头颅套上去,撇嘴:“本官连战场都上过,怕这个?话说你们就不能多花几文,好生请人缝制?这针脚,就是本官上手也不过如此了。”

  纯粹骚话而已,范铮没进修过裁缝技艺,也不会《葵花宝典》,懂个屁的缝纫?

  姜白芷那张偏女性化的脸孔露出一丝嘲笑:“这东西,你就是让官奴去制作,人家也不肯,宁愿你杀了他。”

  这不仅是各种迷信能言尽的,汉武帝时期的巫蛊之祸、上下千年的警训,更让人对此敬而远之。

  都是医学生自制,针脚就别奢求了。

  随着姜白芷去讲堂,范铮见到了雍州硕果仅存的二十名医学生。

  这是贞观初年才允各州设的医学,雍州只有二十名,诸县不设医学。

  哎,二十名医学生,每县一个,刚刚够分。

  其他地方就更少了,大都督府、中都督府医学生十五人,下都督府十二人,上州十五、中州十二、下州一十。

  大都护府、都护府没有医学生的存在。

  宽敞的讲堂内,医学生各自练习。

  或捧《神农本草经》、《名医别录》、《素问》、《黄帝针经》苦读;

  或不住在人偶身上刺针;

  或相互按摩;

  或行禹步,施掌决、手印为咒禁。

  李世勣、许敬宗、辛茂将、苏敬等多人合著的《新修本草》,要到十余年之后才问世。

  太医署的学生尚分医、针、按摩、咒禁,州学的医学生却什么都学,杂而不精。

  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底层都是如此,什么都得会一手,却难得专精。

  毕竟,庶民也不专瞅着你会的项目生病啊!

  这年头的医工并不好当,太医署逐年对天下医者考核,想鱼目混珠真不容易。

  医学生不太热情地见礼,身子虽不动,却多半在琢磨各项技艺了。

  上官再重要,也没日后的饭碗重要。

  毕竟,医学生几乎都是庶人子,不懂官场这一套。

  范铮也没空摆架子:“本官前来,是想看看,医学有何可助力。且畅所欲言,本官自尽力而为。”

  一名年轻的医学生起身叉手:“上官,酒精不足。”

  范铮颔首:“明日送来十坛,可否?”

  酒精对范铮来说,根本就不是事。

  这名医学生叉手落座,另一名医学生起身叉手:“上官也见了,这人偶实在过于粗糙,难练刺穴啊!”

  范铮咧嘴:“要不然,本官请一具秋决之体,供你们使用?”

  大体老师还是可以提前上线的。

  想想黑夜中,医学生背负大体老师随风奔跑,那种带泪的嚎叫声一定很动听。

  医学生整齐划一地摇头。

  倒不一定是怕,关键是这事,好干不好说。

  敢为天下先,是勇者;

  但是,这世上,更多的是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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