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7章 农妇跳脚_贞观长安小坊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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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7章 农妇跳脚

  蝗灾所过,乾坤含疮痍。

  雍州倒是基础扎实,搭裢里有阿堵物,加上早有准备、官民一心,倒也没怎么惨烈。

  就是同州,之前与华州一道经历过蝗灾,有经验了,也没那么惨,倒是让刺史褚遂良捡了个便宜。

  虽麻烦了些,却不是不可度过难关,褚遂良考课时功劳必不可少,再加上有长孙无忌呼应,回朝也就是一二年之事。

  这是褚遂良自入仕薛举以来,首次成为地方官,也让他感受到了曾经被他多番求全责备的地方官有多不容易。

  抱怨什么的情绪没有,倒不是褚遂良修养多好,纯粹是忙的。

  情、理、法,三者间如何权衡,是一个大问题。

  户部明确规定,水、旱、虫、霜为害,十损四免租。

  现实执行中,损三成九免不免租?

  多多少少有官吏将三成九算成四成之损,纠不纠正?

  就情理而言,这一点点偏差应该是允许的。

  然而,这样的口子一开,三成八的、三成七的,难道不想要同等的待遇?

  知道啥叫不患寡而患不均不?

  性子刚强的褚遂良,顶着压力把三成九撤了下去,下到冯翊地头却被几个农妇跳脚痛骂了一顿。

  农妇骂得很难听,从褚遂良祖宗十八代骂起,还全都不重样。

  执刀正欲驱离农妇,褚遂良却叹了口气,摆手示意无妨。

  农妇没错,褚遂良也没错,要当宰相,先得养出宰相肚量。

  在这一点上,褚遂良不行。

  如果骂他的是官吏,早让他们尝尝万里为官的滋味了。

  可这是农妇,无知的村妇啊!

  别的不说,褚遂良但凡争上一句,都能让朝中衮衮诸公引为笑柄。

  大灾之后,黎庶有怨自是难免,想要人人满意,怎么可能?

  若平时有人辱骂官员,自是大罪,可这是灾后,不让黎庶发泄一下情绪,是想逼反他们吗?

  冯翊令夫蒙西望远远缀在后头,鼻孔里不时发出一声冷哼。

  真以为当过宰辅,就了解地方事务,可以鸡子里面挑骨头了?

  骂吧,骂吧,反正冯翊县是不会因言罪人的,我夫蒙西望不照样挨过骂?

  本来,同州就相对贫瘠,受灾的百姓就指望着官吏高一高手,减一点租,好熬过去,你个使君不设法为黎庶争一点福利,挨骂都是轻的。

  真遇上极端的庄户,了无牵挂,喊一声“活不下去了”,昔日陈胜今又来,你又当如何?

  当年雷永盛在同州,卖大盐挣了点小家当,惜乎华州人亡政息,好端端的盐坊竟任由湮灭。

  华州不差钱,可同州真的穷啊!

  急眼了的农妇,就是千刀万剐也要骂了出一口恶气。

  这就是因为穷啊!

  穷横穷横,不是因为穷了才横么?

  反正没有啥好牵挂的,除了一条烂命啥也没有。

  “使君,庄户人家就这一点见识,犯不着与她们生气。”夫蒙西望跟上褚遂良,有意无意地上眼药。“使君曾掌中书省,向朝廷要一点赈济,应该不难吧?”

  小刀子啊,不停地扎向褚遂良的心头。

  牛个啥?

  堂堂中书令,这不就被打入凡尘了吗?

  赈济,凭褚遂良这德行,户部是不会给颜面的。

  褚遂良眼睛眯起,打量着这位胆子很大的冯翊令。

  “你也觉得,本官坚守朝廷法度,不合时宜?”

  夫蒙西望干笑一声:“下官不敢对法度有任何意见。不过,朝廷既然委任我等为地方父母,娃儿受难了,不切实给点好处,一味挥鞭让他不许哭,好像也不合适。”

  褚遂良默然。

  夫蒙西望的话,与他根深蒂固的理念水火不容,烧得他难受之极。

  ——

  朝中,关于西爨的任命也出来了。

  如范铮所言,一字不差,昆州对半分。

  益宁县与晋宁县合为东昆州,治所益宁城,爨东景为刺史;

  安宁县与秦臧县合为西昆州,治所安宁县,爨西图为刺史。

  治所选安宁县,是因其有盐矿,可谓富甲一方。

  至于诸都鬼主、大鬼主、小鬼主,各择其主,悉听尊便。

  反正,西爨内部打不起来,就是天大的好事。

  分了,又不是以后就没机会合起来。

  爨堂郎出乎意料地选了西昆州长史的位置,而不是东昆州。

  东昆州这一头,便称平爨;

  西昆州那一头,称为山爨。

  这个区分,是以平坝、山头来说的。

  范铮委实觉得奇怪:“朝集使这个选择,多少有些奇怪,你咋不选东昆州呢?”

  “滇池边不好么?想吃金线鲃了,自己垂钓便是。”

  爨堂郎笑容带着一丝狡黠:“东昆州的长史位置,有人占了嘛。再说,滇池边上也不是什么好事,时不时涨水,难受。”

  这不是在胡说,元朝赛典赤之前,滇池的水域利弊参半,赛典赤大修之后好了许多,但之后仍不时汪水,大雨之后都可以唱“冬季到益宁来看海”。

  但主因还是,爨堂郎到了山爨可以更进一步。

  谁也不是傻子,真当他图那点盐还是木耳?

  范铮眨了眨眼,一声轻笑:“爨长史所图若仅于此,范某都要看不起你。”

  爨堂郎嘿嘿一笑:“就知道瞒不过你。到了山爨,身为爨西图的从弟,我天然有继承权。”

  “爨西图嘛,是个好人,就是好酒贪色,身体不佳,且无后。”

  范铮秒懂。

  爨西图哪天酒色过度、魂归极乐了,爨堂郎就理所当然的成为山爨大首领。

  一没加害,二没刻意,不受任何人指责,也没有心理负担,何其妙哉!

  爨堂郎要与金春秋在一起,一定惺惺相惜、情不自禁,烧黄纸、斩鸡头,高唱“这一拜”。

  两人的思路大致相同,都是好处要拿、恶名不背,馅饼快到碗里来。

  “长史有无想过,日后爨族变故当如何?”范铮点了爨堂郎一句。

  爨堂郎笑道:“整个爨族,我无能为力,但送一二子嗣入长安国子监、请朝廷委一二佐官,就山爨旧俗与律令融合,每年上交一定税赋,还是可以的。”

  倚仗着安宁县的财大气粗,爨堂郎有底气说这话。

  送子读书、请委佐官,则是在输诚。

  爨族自有一个治理体系,与大唐差异极大,鬼主们未必愿意作出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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