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 Chapter 79 高中回忆篇(四……_予春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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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 Chapter 79 高中回忆篇(四……

  精神类药物的副作用强烈。

  经年累月的暴力环境下,周时予身体条件谈不上优越,空腹服药的坏习惯,让带有刺激性的药物一遍又一遍腐蚀胃部;胃痛发作时,身体每个细胞都在绞痛。

  好在周时予从小都在学习如何忍受疼痛,习惯疼痛后逐渐麻木;唯一带来困扰的,是服药后人好像漂浮云端,像是被从内部掏空,包括悲伤的所有情绪,都尽数被药物抹除干净。

  让人想到“行尸走肉”的形容。

  医生为他更换了一次又一次药物,副作用尝尽,检测结果还是一成不变,数值始终在危险线之上。

  连周老爷子都担心起寡言的孙子,几次路过他书房时停下脚步,努力熟络却更显生疏的询问,周时予的最新近况。

  老人鬓角斑白却不失威严“实在太辛苦的话,就先休学一年,之后家里会安排你出国读书,换个环境,或许有利于病情恢复。”

  周时予淡声拒绝。

  女人去世后他体重轻减许多,手腕上的疤痕交错纵横,已经到了必须用表带遮掩的程度。

  药物扫除他本就不丰沛的情绪,也逐渐麻痹了他的痛觉神经,让周时予在梦见血色浴室和安睡女人、清醒时又闻到手腕传来的铁锈血腥味时,甚至察觉不到太多疼痛。

  他不相信医疗诊断,却是最积极服药治疗的病患。

  周时予还记得,在那个嘈杂的傍晚,周遭不断有人经过时,他隔着门板听盛穗在对面同他说话。

  她说“等你什么时候真正好起来了,我们再重新认识一次吧,好不好”

  盛穗说,他们再重新认识一次。

  但要等到他真正好起来。

  更换次药物后,周时予的情况终于迎来明显转变他不再整日冷淡少言,反而会一反常态地感觉到莫名的亢奋。

  一扫疲惫,大脑皮层是前所未有的兴奋与活跃,连一向沉稳如周时予都很快深陷于饱满状态,整夜整夜睡不着。

  于此同时,不仅仅是周老爷子,连邱斯和同学老师都发现周时予的明显反常,短暂的愕然后,迅速接受他的变化。

  “兄弟,你最近这是中彩票了这两天怎么一直在笑,一天说的话比过去一年还多。”

  “”

  类似的话周时予那几天听了不知多少,也乐于见得到日渐高涨的情绪除了入睡依旧困难以外,似乎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他想,等他完全好起来的那一天,就能如约定那样、名正言顺地走到盛穗面前,将内心思量过数百遍的自我介绍说于她听。

  你好,我是周时予,是大你一届的学长,同时也是农学部的社员

  这样会不会太过直白突兀

  或是应该制造些场景“偶遇”,好能自然地靠近她身边,再以学生会招新的理由,让两人更有共同话题

  层出不穷的想法源源不断冒出来,那时的周时予全然没想过,长时间门的过于兴奋,最后会比单纯的抑郁还要棘手。

  从平地掉进坑底、最多是扭伤,可如若是从高空跌落,迎接他的,只会是粉身碎骨。

  尽管两年后才确定双向情感障碍,经周时予后来仔细回忆,第一次真正发病,就是在那场突入其来的亢奋之后。

  在女人去世一月整,自称他“父亲”的男人终于从国外赶回来,得知周老爷子是故意将他支走、怒不可遏地闯进周家老宅。

  周时予不是第一次见男人发疯,视线范围内的的东西都抓起摔碎,周围人对此避之不及,只求不被殃及。

  周时予往常都是在旁冷眼相待,那天许是持续兴奋的大脑突然响起为女人打抱不平,黑眸冷冷望着男人半晌,忽地从喉间门溢出一道冷笑。

  似是没想到周时予会反抗,男人像是呆愣几秒,随后气急败坏地扯下腰间门皮带,重重踏步走来。

  “为什么不动手呢。”

  欣赏着男人微缩瞳孔里、手持美工刀的自己,周时予耐心地温声讯问着,将细薄如纸的刀片抵在男人喉头,第一次清晰见到男人露出恐惧神色。

  很快,男人强撑镇定,盛怒反笑“怎么,老爷子带了段时间门你翅膀硬了还想捅你老子”

  嘴上语气凶狠,却诚实地放下手中的皮带,身体四肢明显僵硬。

  “我对弑父没有兴趣,”周时予收回刀尖,垂眸将美工刀在掌心把玩一圈后收回口袋,面无表情道,“只是想告诉你”

  “如果刚才我没来得及收回力道,只会是正当防卫。”

  在这件事上他并没扯谎,那个男人还没重要到让他时刻都放不下仇恨的程度那把美工刀,也是周时予留给自己用的。

  最后这场闹剧,以男人放不下金贵的面子,抬手重重甩了周时予一巴掌后作为结果。

  清脆的巴掌声响起后,耳边嗡鸣作响不绝,铺天盖地的绝望瞬间门卷席而来,高空坠落的失重感,让心脏仿佛被人紧紧攥住,呼吸都不能够。

  周时予双膝一软,险些站不住。

  长时间门的亢奋,让来势汹汹的压抑和空洞愈发势不可挡,他向来是自控力极强的人,在那一刻,感觉大脑连最基本的情绪和行为都无法控制。

  那天晚上周老爷子公务外出不在家,周时予一整晚将自己反锁在卧室,右手死死抓攥着颤栗不止的左手手腕,最终都无济于事。

  他好像尊雕像般呆坐在桌前,无力抵抗汹汹来袭的情绪巨浪时,耳边忽低有熟悉的轻柔女声响起

  “最难的时候,哪怕是自欺欺人,也要这样告诉自己会好起来的。”

  会好起来的。

  昏暗无光的卧室内,周时予一遍又一遍地这样告诉自己,双眼在黑暗中不断闪烁,最后又归为暗灭。

  然而事实证明,一切都没有好起来。

  盛穗教给他的那句话,哪怕周时予在心中反复念读千万遍,宛如濒死的窒息感在夜幕降临时,都会如潮水般接踵而至。

  他一整个暑假没有见过盛穗,强忍住派人去她住址的冲动,咬牙忍着分别的日子。

  关于他的病,家里的佣人和保安私下不知窃窃私语多少次,每每被周时予撞破,都会自以为伪装的很好。

  对此周时予不觉得有什么,在来到周家老宅之前、或是在他有记忆起,非议就是最常见的东西。

  从前是“私生子”,现在是“精神病”,既然都是肆意给人打上标签,本质上并没有任何差别。

  周时予习以为常,只是隐约意识到,他在无形中早已被划分在“正常人”的范围之外。

  距离她说的“真正好起来”,似乎又遥远艰难了一步。

  高三开学考试,是周时予第一次从年纪第一掉落,其震惊程度,从教导主任亲自算过三次他试卷分数中,就足以见得。

  周时予对此倒是坦然接受,做数学最后几道大题时,旁边高二教学楼的午休电铃响起。

  那天恰好是高二开学的第一个周四,周时予想到如果不是被困在教室,就能见到那么纤瘦的身影出现在树荫花坛。

  遂即停笔起身,也不管考试时间门刚过半、最后大题都是空白,就头也不回得交卷走人。

  开学考的难度中等,空白的三道数学大题,周时予只看一眼就能心算出答案,丢分丢名次也并不在意。

  连班主任都不信他做不出,只似乎更担心周时予状态,出成绩的下午就将周时予喊去办公室。

  “学习成绩固然重要,适当放松也很有必要;老师猜你是高三压力太大,正好学生会最近负责月底校庆,你作为学生会副会长,也去帮帮忙吧。”

  在三中学生会,周时予一直是最神奇的存在。

  高一时就是副会长,直到高三快毕业还是相同职位;不仅如此,自从他上任,每届学生会会长的人选都要他点头,事情才算最终拍板定案。

  更不用说定夺大小事件,三任会长都要找他商量,之后再确定方案。

  周时予对管理学生会没有兴趣,只是单纯不愿被人管,索性就先成为管理者。

  关于班主任的好心建议,他自然没有答应的打算。

  直到隔日课间门操学生会开例会,周时予经过礼堂的途中,瞥见一抹熟悉身影时,忽低脚步一顿。

  原来盛穗也参与了校庆活动。

  查到盛穗参演的是宣传部组织的舞台剧并不难,周时予唯一讶异的,是女生在舞台剧里饰演的,是一棵毫不起眼的背景树。

  连一句台词都没有。

  那段时间门,周时予下午自习时都会准时出现在学校礼堂,为了不打扰舞台剧排练,总是一个人坐在最隐蔽的角落位置。

  剧本是很俗套无聊的搞笑向本子,再密集有趣的玩梗,听多了也会食之无味。

  临近校庆的前几天排练,从主演到配角都难免有些失了兴趣;偷跑来看舞台剧的学生会干事,同样也越来越少。

  到最后全场下唯二还依旧乐此不疲的,只有台上的盛穗,以及台下的周时予。

  盛穗尽职尽责地演绎着一棵树,站得笔挺不说,背景音响起时,还会应景地摆手,好让服装上劣质的树叶跟着晃动。

  和身边左右两棵心不在焉的“树”相比,盛穗那颗就显得格外突出。

  女生被厚重的服装套住,周时予看不见盛穗的脸,只是一遍又一遍看向角落无人问津的树卖力地伸展手臂时,总是会心底忽地一软。

  周时予想起很久之前,他跟在盛穗身后走进学校,看见她有意绕开的、那一枝从砖缝中奋力而出的狗尾巴草。

  如同那根狗尾巴草,盛穗或许早就明白,无论她再怎样努力演绎,台下绝大多数观众,都不会注意到,最角落里充当背景板的一棵树。

  或许女生从来就不介意,是否无人问津。

  她只是穿着笨拙劣质的服装,自我欣赏式的奋力表演,享受着每一次能站在舞台上的愉悦。

  每次舞台剧排练结束,盛穗都会摘下闷热的头套,露出满是细汗的小脸,碎发粘连在光洁饱满的额头,脸上满是恬静笑意。

  盛穗的性格更偏向腼腆,不善交结好友,当主演和周围人都勾肩搭背地离开,她也只会抱着头套、在角落里和那些从未想过带她一同玩的人笑着点头,也不会忘和高年级的学长学姐鞠躬道别。

  在笨重沉厚的服装衬托下,女生人显得更加纤瘦,她总是会等所有人都下场才离开,低头走下舞台时,黑色的幕布遮挡,让周时予看不清盛穗表情。

  每当这时,周时予总有起身上前的冲动,想抬手抚平女生头顶微微翘起的凌乱碎发,在轻声告诉她

  你今天也做的很好。大概老天真的听见周时予的期盼,校庆当日,眼看着三个节目后就轮到宣传部的舞台剧上场,副部长突然慌慌张张跑进后台。

  作为学生副会长,周时予本就要负责会场秩序,他时刻关注着盛穗那边动向,察觉骚动后,立刻前去询问情况。

  “有个演员突然把脚崴了,虽然只是个背景板角色,但也有固定的舞台走位,现在临时换人重新教,估计也来不及了”

  周时予让部长别慌,淡淡道“我可以替他。”

  部长听完一惊“副会长你来替他可你也不知道走位”

  “我见过你们排练,”周时予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做纠结,让人去拿纸笔,“告诉我他的初始位置。”

  缺席的人,竟然是盛穗身边、同为背景板大树的扮演者。

  意外之喜来的猝不及防,周时予眼底闪过一丝诧异,在对方一脸惊愕中,准确无误说出所有走位变化,淡声让人去取服装。

  “有一件事,”离去前他停下脚步,转身看向依旧沉浸在震惊中的宣传部部长,“换人的事,不要嘴碎。”

  “啊哦哦要低调点是吧,没问题没问题,副会长放心”

  和低调无关。

  周时予只是不想在这种状况下穿着滑稽可笑的奇装异服时作为他期待已久的“初次见面”。

  周时予救场的即时,换人的事情还没有传出去,以至于在节目将近、他穿戴着一张套服装朝表演队伍走去时,没有一个人发现异常。

  他一眼就锁定,总是站在最角落的盛穗。

  似是对注视有所感应,抱着树枝分叉造型头套的女生抬头,清澈圆眼直直看过来,让藏躲在头套后的周时予,蓦地有种被看透的错觉。

  除了在医院的匆匆两面,这是他人生第一次,能名正言顺的走向盛穗,而不是躲在身后看她背影。

  “你还好吗”

  他人才刚走近,耳边就传来盛穗温和又带有几分羞赧的询问“我刚才听副部长说你不太舒服是天气太热、有些中暑吗”

  人来人往的后台噪杂吵嚷,几步外是宣传部部长在发言打气,学生们哄闹一处,全然将黑色幕布边的两人忽略。

  “可能是,”盛穗离的太近,让习惯远观的周时予一时难以适应,低低含糊道,“已经没事了。”

  “中暑还是要注意些的,”周时予这时候反而要感谢头套笨重,才让盛穗根本没听出内里换了个人,自顾自担忧道“等下上台时灯照下来会很人,头套里只会更闷。”

  周时予默默听着女生说话,隔着头套,肆无忌惮地看着她虽有几分稚气、也初见亭亭玉立的姣好面容,眼神是不自知的温柔。

  半晌,盛穗从衣服口袋里拿出些什么,不方便脱下外装,手只能从服装的领口处伸出来。

  细瘦雪白的手伸到周时予面前,周时予垂眸,看见女生掌心里的一张冰凉贴。

  “这个给你,”或许是觉得自己行为滑稽,盛穗声线带着点点笑意,“以前别人送给我的,贴在头上可以降温,我想应该能让你舒服点。”

  抿唇沉默几秒,周时予伸出树杈造型的手臂,接过盛穗赠予的好意,忽地感觉到些毫无由来的妒意。

  盛穗对他这样好,不是因为他是周时予,而是因为他借用了那个临时缺席的男生身份。

  所以,他们平时关系就这样好么。

  为什么排练的时候,他没发现过任何蛛丝马迹

  “谢谢。”

  周时予最后只是沉声道谢;他很清楚,除此之外,他没有任何立场再询问其他。

  头套里看人的视线狭窄、又有纱网遮挡,周时予的视野只有眼前一小片方形窗口,看着盛穗闻言后笑着摇头。

  他第一次发现,女生笑起来时,唇边会有清浅酒窝,好像半轮清浅银月。

  “没关系的,”盛穗弯眉轻声,不放心地确认几部外正在说笑的部长,身体倾斜着凑过来些

  “上台之后,如果你实在不舒服,也可以拽我袖子,不要一个人硬抗”

  “你对谁都这么好么。”

  话脱口而出后就后悔,周时予为他的鲁莽和失礼皱眉,大脑飞速运转,正在想该这样弥补时,身旁的盛穗却忽地开口。

  面对周时予莫名其妙的问题,盛穗表情是明显感觉唐突“我只是觉得,你今天好像和以前不太一样。”

  女生缓慢地眨眨眼,声音很轻“你以前,都不太和我说话的。”

  “”

  周时予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这时从台前传来的喝彩与掌声彻底打断两人对话,上一个节目结束,现在该轮到他们表演。

  “来,所有人都深呼吸准备一下就是一场简单的舞台剧表演,大胆上就可以了不要有任何心理负担”

  宣传部部长最后一次鼓劲后,大手一挥让技术部的干事放下幕布,深吸气,将身上服饰稍作整理,昂首挺胸地大步上台。

  盛穗跟随人群之后,周时予则是在队伍最后一个。

  女生给的冰凉贴在已经在收拢的掌心微微发热,外包装皱巴巴的,像是他言语难述的纠结心事。

  登台前,周时予抬手拽住盛穗衣袖,隔着劣质纤薄的布料,指腹似是能感受到对方体温。

  已经上台的宣传部部长像是又嘱咐了什么,周时予完全没听,只低低道

  “我刚才没有质问你的意思,你不要误会。”

  盛穗迈步上台阶的动作微顿,回头,轻快的声音从头套里传来“嗯,我知道的。”

  舞台剧的背景音乐已经响起,前面的人正加快脚步时,周时予感觉到盛穗反握住他的手,将他往上带了一带。

  “快些吧,”盛穗很快松手,没有留意到周时予指尖的僵直,轻声催促,“表演马上开始了。”

  看着快步向舞台中央走去的人影,从背面都能感觉到女生发自内心的雀跃。

  周时予轻轻搓捻着被盛穗握过的左手,依旧不懂她作为无人在意的配角,究竟因为什么而欣悦。

  就像他不懂得,为什么此刻的自己明明刚出糗,唇角却不受控地上扬。

  看过近百遍的舞台剧依旧无聊透顶,在台上主角的表演中,台下时不时有哄堂大笑声响。

  对周时予而言,唯一不同的,或许是震耳的心跳声,总一阵高过一阵。

  滚热的灯光打落,场景变化时,连他们这样的背景板也要时时改动位置。

  作为一场无厘头的舞台剧表演,滑稽的夸张是最重要的组成元素之一,于是连背景板的移动,都要求“树”牵手时晃动手臂上的“树枝”,两人一排地横着走。

  周时予被沉浸在舞台剧的盛穗牵住手,在全校师生的见证下、也更是在无人问津的角落,走过舞台的每一寸场地边角。

  他没握过其他异性的手,也从来不知道,原来女生的手是这样瘦小,像是只要他想,反握就能轻松将女生的手包裹在掌心。

  周时予没有这样做。

  他任由盛穗捉着他的手,时而听见没有一句台词的她轻声呢喃台上主角的台词,胸腔被填充得很满。

  盛穗有抚平人内心慌张和伤痛的能力,让周时予直到剧目结束,都不舍得放手。

  始终沉没在泥泞中的人是不会畏惧黑暗的,只有也曾见过暖阳的人,才会对黑暗感到恐惧。

  因为也曾见过阳光,所以产生贪念;而内心的贪欲,则是人类一切痛苦的来源。

  终于,音乐声停止,台上所有演员站成整齐两排,鞠躬向观众致谢。

  盛穗松开了周时予的手。

  不绝掌声此起彼伏地响起时,周时予恍然意识到,刚才那场无聊透顶的表演剧目,只有他一个人当了真。

  现在表演结束了,所有演员回顾现实。

  只有周时予一个人还挣扎着,不舍得出戏。

  明明他和她,都只是这场剧目里,最无关紧要的无名背景板。

  下台时,赶着分享喜悦心情的学生们迫不及待跑下台阶,无人作伴的盛穗耐心站在队伍末尾。

  周时予跟在她身后,最后一次看女生摘下头套,前额碎发被汗水打湿,清澈滚圆的眼睛却尤为明亮。

  “盛穗。”

  女生彻底离开他、走进人群中之前,周时予站在最后一节台阶,等盛穗回眸抬头看向他。

  “刚才的表演,”周时予语速低沉缓慢,顷刻间门淹没在高昂亢奋的欢呼声中,不确定女生是否能听见,“我认真看过很多次。”

  “你一直都做的很好。”

  这番话,哪怕只能靠着假借另一个人的身份,哪怕只能掩藏在滑稽笨重的头套之后,周时予也希望盛穗能知道。

  她并不是无人在意的配角。

  至少她还有一个忠实观众,认认真真看完她的每一次表演,就算没有一句台词,就算连最后谢幕,都只能站在第二排的最角落。

  不必知道他是谁,周时予想告诉她,她身上的光芒,至少无数次拯救过一个深陷泥泞的青年。

  仅此而已。

  回应他的,是盛穗长久的沉默和注视。

  周时予垂眸,想大概是他的表白太突兀、吓到眼前单纯如白纸的女生;所以他应该开个玩笑一笔带过么,还是

  “谢谢你。”

  轻快的应答声打断他的所有胡思乱想,周时予微愣后抬头,隔着头套的纱网,同那双漂亮的黑眸四目相对,就见盛穗忽地展演一笑。

  “虽然听起来会很奇怪,”女生看着他的眼睛说话时,周时予只觉得仿佛时间门都静止,“但真的很谢谢你。”

  “我唯一的观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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