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第十六回(捉虫)_拨云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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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十六回(捉虫)

  到了晌午,日头大了起来,街上行人渐少。

  两人绕到了湖畔边,许长宁走得两只脚都虚浮打晃了,卫衍丝毫不觉,直到许长宁再也跟不上他了,才回头看她一眼。

  只见她望着湖中那几只乌篷船发愣,表情就跟昨天吃梅子时一样。

  他转身上前几步,故作无意说了句:“走累了。”

  说罢迈着步子往桥头走去。

  许长宁把他这话在脑子里弯了几个弯才明白,问道:“郎君你要坐船啊?”

  卫衍没回答她,径自上了一只小船。

  许长宁赶紧追了上去,跟着一跳,船身都跟着她剧烈摇晃了一下,她对艄公抱歉地笑了笑,然后轻手轻脚地在卫衍对面坐下。

  乌篷船划破春江水,许长宁伸手接住从岸边飘来的杨柳絮,又对着掌心轻轻吹拂,尽数飘进湖面。

  她觉得有一股目光淡淡地注视着她,她瞧了卫衍一眼,他立马将目光转移到了别的地方。

  她顺着卫衍的视线看了过去,笑着说:“那两只鸭子长得好胖。”

  卫衍不得不又转过头,颇为无语地看了她一眼。

  艄公听了抖着胡子笑道:“你瞧错了,那是两只大白鹅。”

  许长宁也跟着哈哈笑,岔开话题问:“这船欲往何处?”

  “西南的兰渚山,那里风景盛美,值得一去啊。”

  许长宁一愣,“可是王右君撰书之地?”

  “哈哈哈——正是。”

  许长宁心中惊喜,兰亭在兰渚山脚下,母亲也唤作兰亭,便是因了王右君撰写的《兰亭集序》。

  她兴奋地跟卫衍说:“郎君你知道吗?我母亲她……”她未说完又低头止住,卫衍应该不喜欢听她说这些吧。

  卫衍却皱了眉,心里像憋了一口气,她说话就只说一半?

  只见她又缓缓抬起那张激动的小脸,抿唇笑道:“我母亲她,也很喜欢这里。”

  卫衍一怔,他并未想到许长宁会主动跟他说起她的事。

  自从那晚心生怀疑之后,他便派手底下的人去打听了。结果确如他所想,许长宁是位女郎,却也只知道她是跟着游侠从广陵郡逃出来的,身边只跟了一位傅母,别的便一概不知。

  或许是家里遭了难,无论如何,即便是天大的事,他这里也是能庇护她的。

  他怔了半晌不知该说些什么,船只忽然靠向岸边停下了。

  许长宁起身跳过去,跟他招手道:“就是这里啦。”

  前面是镶嵌了小石子的青石小阶,许长宁跟小兔子似的跳上去,几步一回头地催他走快些。

  园林里茂林修竹,风景清幽,河水绕着兰渚山脚潺潺而过,河水清澈,卵石可数。

  许长宁目不暇接地看着这里的一草一木,晃眼间看到了什么,蓦地止住脚步,怔怔地望着那个地方。

  那里是一棵开得十分茂盛的梨花树。

  母亲最爱的梨花树开了。

  她一动不动地驻足在原地,眼前忽然浮现出一幕画面。

  她与母亲坐在梨花树下的石阶上,母亲给她梳了两个小髻。

  父亲站在一旁,摸了摸她那两个呆呆的小髻,笑道:“我家阿宁好生臭美,就几根头发偏生还要梳髻。”

  父亲一松手,那髻就散开了。

  她生气地叉腰道:“就要,我偏要梳。”

  母亲剜了父亲一眼,嗔怪道:“你惹她做什么?”

  而后视线渐渐模糊,她揉了揉发红的眼睛,再一睁眼,只剩下那棵飘落花瓣的梨花树。

  卫衍见她一副要落泪的模样,竟生出帮她抹泪的念头,不仅如此,他手都悬在半空中了。然后又赶紧攥成拳,低咳一声。

  许长宁踱步到梨花树前,抬头看着满天的梨花,笑了一下,喃喃道:“母亲您看,梨花开了。”

  卫衍远远地瞧着她,虽隔得远,可他耳力极好,听得一清二楚。

  她说:“母亲我好想您……您听到了吗?若是听到了……”

  她环顾四下,然后盯着脚边的一株花,道:“就让小花动一下。”

  良久,那株花纹丝不动。

  她露出了失望的神情,还安慰自己说:“没关系,您在天上,您听不到的。”

  她咬着唇低下头,恰逢一阵温柔的暖风徐来,吹拂着梨花树,响起扑簌簌的声音。

  霎时间,梨花如雪随风而下,落在她的衣襟,发间。

  她惊喜地抬起头,接住头顶掉落的梨花,激动地看向卫衍。

  视线交触,卫衍蓦然怔住。

  他眼中倒映着奇石流水,还有缓缓落下的梨花,面前是她,他只瞧见了她。

  月梢枝头,两人回书院途中。会稽山脚下的槐树挂了灯笼,淡黄色的光线将他们的影子拉长。

  许长宁抱着怀里那堆小玩意,忽地想起什么,偏头对卫衍道:“郎君,你今日什么都没买,我耽搁你了。”

  卫衍闻言一愣,他本就没有什么要买的,但他看着许长宁小心翼翼的表情,便起了戏弄之心,道:“你知道便好。”

  许长宁像鼓足了勇气开口问他:“那郎君下次还让我跟你出去吗?”

  卫衍本想继续逗弄她,但看着她的眼睛却说不出那个“不”字,约莫是她太可怜的缘故吧。

  许长宁从怀里掏出小老虎面具,笑吟吟地递给卫衍,“郎君,这个送给你。”

  “不要。”

  许长宁把它强行塞进他手里,“不许还给我。”

  说完拔腿就跑了。

  卫衍不自禁地勾起了唇,生怕他追上去似的。他摸了摸小老虎的胡须,还有点可爱。

  回到书院后,卫衍独自往寝舍方向走了,发现许长宁竟也跟着自己。

  他止住脚步问:“你要跟我回去?”

  许长宁却睁大了眼,不能理解地说:“我脚已经好了呀。”

  卫衍也有些控制不了表情,她现在把自己当成男人了,可他知道她是个女人啊,只是她以为他还不知道。

  他最后什么都没说,径自进了屋子里,将小老虎面具往枕边一丢。

  然后看见许长宁把怀里的小玩意都从倒腾出来,盘腿坐在她的小榻上,傻乎乎地给它们分类,然后捧着那只孔明锁玩了起来。

  卫衍之前倒还不觉得,一旦把她当做女人了,哪里都不自在。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干脆去浴室洗漱了。

  等他换了身衣服出来后,许长宁竟眯着眼靠墙睡着了,手里还捧着孔明锁。他伸手去拿,她感应到后,嘴里嘟囔了一声,将它抓得更紧。

  “……”

  他避免着触碰到她,伸出一根食指把她轻轻推下去。

  然后把床尾的被褥抖开搭在她身上,将她整个人都罩在里面。想了想,又掀开一点被子把她脑袋露出来。

  他收回手时,许长宁灼热的呼吸喷在他手背上,他的手立马弹了回去,感觉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逃也似地跑到自己的榻上去了。

  两人之间隔着一扇屏障,卫衍闭着眼却始终睡不着,不停地翻动身子。许长宁均匀的呼吸声就像了放大在他耳边,他更睡不着了。

  他听了下屋外的更漏,已是子时。

  为何他这般遭罪!

  几声春雷,急雨打在房檐嘀嗒响。

  油灯将屋子映成淡淡暗黄色,火苗不时跳一下,在墙上投射出斑驳光影。

  屋内的熏炉顶上生出缭绕烟波,朦胧烟雾中的女郎一身软烟罗,手里捧着书,侧身躺在书案边,青丝如瀑倾泻在地毯上。

  她捧着书轻笑,少顷又皱眉捂着脸嘤嘤哭了起来。卫衍见状忙走过去低声哄道:“你别哭,我带你上街。”

  她反身抱住他的腰,抬起头睁着桃瓣似的眼,露出狡黠的笑容,“你又上当了。”

  卫衍神情错愕,鼻尖萦绕着清冽的香气,低头入眼的是她胸前裹得严实的棉布。

  她抬起手,衣袖往下滑落露出一段雪白的手臂,随即缠上了他的颈脖。

  耳边吐气如兰,他随之一颤,一手扶着她的肩,一手伸到她背后,解开那块棉布打的结。

  待绕到最后一圈,眼前忽成了黑压压一片,她用另一头棉布遮住了他的双眼。

  他翻身将她压在身下,秀肌滑凉,素腰如束。

  檐上雨声连连,屋内身影交缠。

  又一声惊雷响起,卫衍惊醒坐起,额头冷汗淋漓,大口喘着气。

  他摸到手边的小老虎面具,随即低下头,看着自己的亵裤,脸色一阵发白。

  ……

  广文堂内。

  卫衍昨夜没睡好,此时一只手支着头在案几上假寐。

  吴先生正在讲《硕人》。他将书本卷起,交手于背,嘴里念着诗句,一句一摇头地在讲堂内巡视。时不时从背后拿出书本把打瞌睡的学子敲醒。

  “……卫侯之妻。”

  卫衍听到这里垂下的眼帘复又睁开了。

  “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卫衍不知何故觉得有些口干舌燥,昨夜所梦忽又浮现出来,许长宁的一颦一笑都从他眼前掠过。

  “啪”地一声从讲堂内响起,吴先生那本书敲在了杜文庭头上。

  他吹着胡子:“杜文庭——你笑什么笑,马上就快入夏了,你还思忖着什么呢?不可亵渎先贤!”

  他走了两步又转过身,“你看看人家……”他伸出手在讲堂内指了指,目光落到卫衍身上。

  只见卫衍支着脑袋,面无表情地盯着窗外。

  他又收回手换了个方向指,“你看看人家徐朔……”

  随着手这一指,他便跟着瞪大了眼睛。

  徐朔睡眼惺忪,头一点一点的,被点名猛地抬头,嘴里发出了一声高昂的“嗯?”

  杜文庭看着咯咯笑出了声,头顶又挨了一下。

  “不许笑——!你看看人家顾宴之!”

  这回总算指对了一个人,顾宴之目不斜视,手中握着笔杆子坐得端正。

  “真是烂泥扶不上墙,我就罚你把这篇《硕人》抄写一百遍,你可有异议?”

  杜文庭抱着脑袋,“学生……不敢有。”

  “谅你也不敢,限你三日之内抄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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