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_唐之夭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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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他就好像不动金身的阿罗汉,而我,却是被金波旬魔王派来诱惑修佛者的魔女。

  阿罗汉证得正果大道成佛,魔女却永堕阿鼻万劫不复。

  我紧紧攥着拳头,心下忽觉一阵好笑:你自个儿还在那里羞涩欢喜个什么劲儿?人家根本没把你放在眼中,甚至……还把你当做了值得怜悯的可怜人!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勉强压住涌到眼眶的泪意和胸口翻涌的被羞辱的感觉,缓缓站起身来,面色平静地道:“夜已深了,剩下的便由悟空回来帮辩机师父吧,夭夭回去了。”说罢拿起旁边几上的药碗,转身而去。

  走到门口,又停下脚步,并没有回头,道:“明日那位国手便要到了,辩机师父也马上就能痊愈了。”

  “多谢女施主。”他淡漠的声音响起,被我重重关在门后。

  翌日辰时左右,孙思邈果然秘密来到了映玉带雪庄。

  这位已经六十二岁的老人,打眼看去却像三十许人,鬓发乌黑,颌下留了长髯,眉眼俊逸洒脱,颇有些仙风道骨的味道,果然不愧是大名流传千年的神医,闻名不如见面。

  我因为昨晚之事,心下还是闷闷不乐,虽是见到了这位历史上鼎鼎大名的人物,还是不怎么兴奋得起来,于是只能勉强打起精神,尽力招待他。

  “孙神医远道而来为夭夭解困,夭夭实在惶恐之极。”我微微笑道,随即躬身行了一礼。

  孙思邈微微侧身,不受我的礼,抱拳道:“公主太客气了,当年草民受杨妃娘娘大恩未报,一直耿耿于怀,而今公主给了草民报恩之机,草民才是感激万分。”顿了顿,又道:“‘神医’之名,实在愧不敢当,公主便称一声‘大夫’就好。”

  我笑了笑,从善如流道:“也好,那么孙大夫也不要自称‘草民’了,夭夭听着别扭呢。”

  孙思邈爽朗一笑,道:“如此孙某遵命。”

  我微笑颔首,方想命人奉上茶点,孙思邈却道:“救人如救火,公主这便带孙某去看看那位病人吧。”

  我自然是同意,于是便起身带孙思邈去了东厢。虽是不想进房看到那人,但神医在侧,却容不得我任性,只得陪着进去了,却生生忍着,不让自己把目光再放在他身上。

  孙思邈果然不凡,望闻问切了一阵,便开出了方子,说道只需按方抓药,服用半个月,便可痊愈。

  辩机和悟空师徒俩又是合十道谢,我却是再也呆不下去了,趁他们寒暄之时,离开了屋子,踱到外面透气。

  不多时,孙思邈便出来了,我连忙迎上去,笑道:“神医之名,果非虚传,人人闻之而色变的痨症,到了您这里,也不过是几味药材的事罢了。”

  孙思邈谦道:“公主过誉了,孙某——”

  他的话突然停住,目光直盯住了我的右手。

  我有点奇怪,抬起右手看了看,却发现五个指尖都染了一点红色印记,便笑道:“孙大夫是在看这个么?适才我有些闷,便在那处折了些夹竹桃的花瓣子玩耍——”

  然而,说到这里,我也顿住了。

  不对,适才我摘的夹竹桃花是水红色,为何……为何手上沾染的颜色却成了正红色?

  孙思邈沉吟片刻,道:“公主在最近半年之内,可曾碰过地门子的汁水?”

  我愣了愣,道:“地门子?那是什么?”

  孙思邈道:“也是一种药材,其汁无色无味,但与夹竹桃花汁混在一处,便会变成正红色。沾在手上浣洗不去,非得等到半年之后,方能自行淡去。”

  我心里一下子就紧了起来,忙问道:“那么这地门子对身体可有何害处?”

  孙思邈摇头道:“害处倒是没有,却还有些益处呢。若是公主手上沾了马钱子之类的毒粉,单用这地门子汁液便可洗净。”

  我心下一凛,只觉心头划过一道雪亮的光,照亮了长久以来的疑惑。

  难怪……难怪那日我手上无法验出马钱子粉末,却原来……却原来是早就在无意间用这地门子汁液浣过手了。

  只是……究竟是在何时、何处?

  于是我又问道:“这地门子汁液可是珍稀之物?”

  孙思邈点头道:“极其珍稀,地门子本来出汁不易,通常十斤药材方能榨出半钱汁水,况且原料难寻,成本高昂,若非特意要用,一般人是不会去榨汁的。”

  我点了点头,笑道:“我晓得了,也不是什么要紧之事,这可辛苦孙大夫了。”

  孙思邈笑道:“公主客气了。孙某了却多年报恩心愿,正是一身舒畅呢。”

  于是我又张罗着留孙思邈吃了顿中饭,方才秘密送走了他。

  回到房中,躺在锦榻之上小憩,闭着眼睛,脑子却在飞速运转,回想着自己最有可能在何处沾上这地门子的汁水。

  渐渐地,思绪又转到了那可疑的张若怀身上,现在想来,他当日的言行,实在是有很多疑点。

  按理说,朱雀大街上经过的贵人不少,他又如何会等了一早上,才只等到了我这一个贵人?

  给初生的孩子淋菜籽油的习俗也甚为诡异,事后我亦曾派人专程去扬州打探过,当地并没有此种风俗。不过我当时以为那是他们家族自传下来的规矩,却也没有多想。

  而今看来……肯定是我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那碗菜籽油?不太可能。一般的药材汁液都会沉在油下面,而我当时只是探手进去蘸了几滴,根本就没有触到碗底。

  那么……会是什么?

  我皱起眉头,细细回想,肯定,肯定有被我忽略的东西……

  是了!

  我脑海中忽而灵光一现,不由翻身坐了起来。

  那条巾子。

  那条刚刚浸过温水,用来擦掉我手上菜籽油的巾子!

  作者有话要说:“地门子”是我杜撰的一种药材,童鞋们表较真哈。

  17、风荷举

  我的喘息微微有些急促,定了定神,重新躺下。

  不错,定是那条巾子有问题。从头至尾,我所接触的可疑物事,又与那张若怀有牵连的,也就只有那碗菜籽油和那条巾子了。既然菜籽油不可能,便只有那条浸湿了的巾子最为可疑。

  只是,那张若怀又究竟是何方神圣?他又是如何料到长孙无忌的诡计,从而提前出现为我解围?他和长孙无忌有何纠葛?他为何要帮我?最重要的是,他的幕后之人是谁?

  无缘无故、来历不明的帮手,远比站在明处的敌人更加可怕。

  这般想着,我愈发觉得心下惴惴不安,连身下铺着的湘妃竹嵌冷玉罗簟都变得粘腻燥热不堪了。于是索性坐起身来,唤道:“丹青,进来。”

  丹青闻声而入,福了一福,微笑道:“公主睡醒了?小厨房新做了冰镇乌梅汤,公主可要用些?”

  我摇了摇头,道:“先不用了。你去把流觞唤来。”

  丹青微愕,面露难色道:“回公主的话,流觞她现下许是练功到了紧要关头,走不开呢。”迟疑了一下,又道:“公主有何吩咐,奴婢去办不好么?”

  我皱了皱眉,心道平日里确是不太清楚流觞练功的时辰,于是便起了身,道:“罢了,此事是非她办不可的。我亲自走一趟吧。”说着微微整了整衣裙,便要往外走。

  “公主!”丹青忽然提高嗓音叫了我一声。

  我被她惊了一下,停住了脚步,心下有些不悦,回头扫了她一眼,道:“怎么?”一面心里暗暗起疑,丹青向来性子沉稳,怎的今日竟这般反常,竟然敢直接出声叫住我了?

  丹青显然也意识到了自己方才行为的不妥,微微垂下头,不敢抬头看我,只低声道:“奴婢去叫她来便是,怎好劳烦公主呢。”

  我看了她一会儿,并不说话,而长时间的沉默也令她的头垂得越来越低。

  半晌,我缓缓踱了几步,重新回到榻边,坐了下来,道:“丹青,你须知道,夕照和水墨她们两人之事,令我很是痛心。”

  丹青轻声道:“奴婢知道。”

  我轻轻吐出一口气,道:“你去把流觞叫过来吧。”

  丹青顿了一顿,抬头看着我,似乎是想要说什么,然而她最终还是躬身行了一礼,道:“是。”

  看着丹青纤瘦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我深深地蹙起了眉头,让人传了碗冰镇乌梅汤上来,有一口没一口地抿着,梅子酸甜,桂花清香,却并未减轻我心头的沉闷感。

  对于流觞,我一直有种莫名的信任,似乎……就算是身边的人都背叛了我,她也不会。

  这种感觉十分微妙,来源于她平日的言行举止、一点一滴……虽是说不清道不明,却令我莫名地心安。

  罢了,既然牵扯到流觞,我就暂时信她们这一次,日后……再慢慢观察便了。

  不多时,流觞过来了,还是穿着她平素钟爱的淡紫襦衫,长剑悬在腰间,鬓发微湿,似乎是刚刚沐浴过。

  她躬身道:“公主有何事吩咐流觞?”

  我看了她一眼,道:“流觞,上回我去长乐公主府时,被那个姓张的人拦住了。你且去查查这户人家,打探一下他们何时搬到此地居住、靠什么维持生计、家境如何等等……查得越细越好,三天之后回禀给我。”

  流觞没有多说什么,只应了一声,离开了。

  我心头烦闷依旧没散去多少,一忽儿想着流觞之事,一忽儿又回想起昨晚在辩机房里的难堪,只觉郁闷,于是便一碗一碗地叫乌梅汤来喝,觉得唯有那种冰凉清甜的口感,方能令心头阴云略略散去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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